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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分開八片頂陽骨,傾下一桶雪水來。程朝奉看時,只見滿地多是鮮血,一個沒頭的婦人淌在血泊裡,不知是甚麼事由。驚得牙齒捉對兒廝打,抽身出外,開門便走。到了家裡,只是打困,蹲站不定,心頭丕丕的跳。曉得是非要惹到身上,一味惶惑不題。

且說李方哥在朋友家裡捱過了更深,料道程朝奉與妻子事體已完,從容到家,還好趁吃杯兒酒。一步步踱將回來。只見店門開著,心裡道:“那朝奉好不精細,既要私下做事,門也不掩掩著。”走到房裡,不見甚麼朝奉,只是個沒頭的屍首躺在地下。看看身上衣服,正是妻子。驚得亂跳道:“怎的起?怎的起?”一頭哭,一頭想道:“我妻子已是肯的,有甚麼言語衝撞了他,便把來殺了?須與他討命去!”連忙把家裡收拾乾淨了,鎖上了門,徑奔到朝奉家門。程朝奉不知好歹,聽得是李方哥聲音,正要問他個端的,慌忙開出門來。李方哥一把扭住道:“你乾的好事!為何把我妻子殺了?”程朝奉道:“我到你家,並不見一人,只見你妻子已殺倒在地,怎說是我殺了?”李方哥道:“不是你是誰?”程朝奉道:“我心裡愛你的妻子,若是見了,奉承還恐不及,捨得殺他?你須訪個備細,不要冤我!”李方哥道:“好端端兩口住在家裡,是你來起這些根由,而今卻把我妻子殺了,還推得那個?和你見官去,好好還我個人來!”

兩下你爭我嚷,天已大明。結扭了一直到府裡來叫屈。府裡見是人命事,淮了狀。發與三府王通判審問這件事。王通判帶了原、被兩人,先到李家店中相驗屍首。相得是個婦人身體,被人用刀殺死的,現無頭顱。通判著落地方把屍盛了。帶原、被告到衙門來。先問李方哥的口詞,李方哥道:“小人李方,妻陳氏,是開酒店度日的。是這程某看上了小人妻子,乘小人不在,以買酒為由來強姦他。想是小人妻子不肯,他就殺死了。”通判問“程某如何說?”程朝奉道:“李方夫妻賣酒,小人是他的熟主顧。李方昨日來請小人去吃酒,小人因有事去得遲了些。到他家裡,不見李方,只見他妻子不知被何人殺死在房。小人慌忙走了家來,與小人並無相干。”通判道:“他說你以買酒為由去強姦他,你又說是他請你到家,他既請你,是主人了,為何他反不在家?這還是你去強姦是真了。”程朝奉道:“委實是他來請小人,小人才去的。當面在這裡,老爺問他,他須賴不過。”李方道:“請是小人請他的,小人未到家,他先去強姦,殺了人了。”王通判道:“既是你請他,怎麼你未到家,他到先去行姦殺人?你其時不來家做主人,到在那裡去了?其間必有隱情。”取夾棍來,每人一夾棍,只得多把實情來說了。李方哥道:“其實程某看上了小人妻子,許了小人銀兩,要與小人妻子同吃酒。小人貪利,不合許允,請他吃酒是真。小人怕礙他眼,只得躲過片時。後邊到家,不想妻子被他殺死在地,他逃在家裡去了。”程朝奉道:“小人喜歡他妻子,要營勾他是真。他已自許允請小人吃酒了,小人為甚麼反要殺他?其實到他家時,妻子已不知為何殺死了。小人慌了,走了回家,實與小人無干。”通判道:“李方請吃酒賣姦是真,程某去時,必是那婦人推拒,一時殺了也是真。平白地要謀奸人妻子,原不是良人行徑,這人命自然是程某抵償了。”程朝奉道:

“小人不合見了美色,郎起貪心,是小人的罪了。至於人命,委實不知。不要說他夫婦商同請小人吃酒,已是願從的了。即使有些勉強,也還好慢慢央求,何至下手殺了他?”王通判惱他姦淫起禍,那裡聽他辨說?要把他問個強姦殺人死罪。卻是死人無頭,又無行兇器械,成不得招。責了限期,要在程朝奉身上追那顆頭出來。正是:

官法如爐不自由,這回惹著怎干休?

方知女色真難得,此日可來美婦頭?

程朝奉比過幾限,只沒尋那顆頭處。程朝奉訴道:“便做道是強姦不從,小人殺了,小人藏著那顆頭做甚麼用,在此挨這樣比較?”王通判見他說得有理,也疑道:“是或者另有人殺了這婦人,也不可知。”且把程朝奉與李方哥多下在監裡了,便叫拘集一千鄰里人等,問他事體根由與程某殺人真假。鄰里人等多說:

“他們是主顧家,時常往來的,也未見甚麼姦情事。至於程某是個有身家的人,貪淫的事或者有之,眾來也不曾見他做甚麼兇惡歹事過來。人命的事,未必是他。”通判道:“既未必是程某,你地方人必曉得李方家的備細,與誰有仇,那處可疑,該推詳得出來。”鄰里人等道:“李方平日賣酒,也不見有甚麼仇人。他夫妻兩口做人多好,平日與人鬥口的事多沒有的。這黑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