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被叫做“橙子”的叫:“我每天都弄出點來,已經攢了半缸子啦!”
“晚上叫小婁給你送6號去!窯姐準歡迎!”後來知道缸子說的不是“窯姐”,是“姚姐”,關在6號的一個女犯。
姜小婁罵道:“缸子你真不夠揍,把我扯進去幹嘛!”
橙子喊:“把缸子當夜壺!喊,一二!”
牆那邊立刻眾口一詞地呼口號:“把缸子當夜壺!把缸子當夜壺!”
我們這邊不能控制地笑成一片。3號那邊也亂起來,好多人叫“缸子,給我用!”“給我用!”缸子氣急敗壞地衝天大罵。
突然外面傳來咆哮:“作死!?鬧什麼鬧!?”
聲音立刻沉落下去,空氣裡只殘留著不能馬上蒸發的笑聲。
外面的聲音還不依不饒:“關你逼養的幾個就老實啦!操你媽的,都準備好,收豆子!”
第五節 代理情書
幾天後,新的一週開始了,終於給弟兄們過了個開齋節。
盒飯按時供應上來,我的購物單也變成了實物。大家都很興奮,先往肚裡狂塞一通,風捲殘雲,都打著爆發戶的飽嗝,缸子還煞有介事地問“有沒有牙籤”。
看著他們大義凜然地鯨吞著我的東西,遭遇毒手的我,心裡很坦然,這些可恨之人也實在有可憐處啊。在物質上,家裡不給往裡面送錢,或者送得很少的人,基本上只能過奴隸社會的困苦生活,如果是再受他人摧殘的倒黴蛋,就更可憐了。沒有收入的在押人員,最常見的有兩種情況,一是家裡確實困難,一是屢教不改的多次犯,家裡寒心了,乾脆撒手不管,生滅由他。這兩種人,如果再沒有適應環境絕處求生的“過人之處”,一般過得都很悽慘。
開始,我對姜小婁他們大手大腳地開放我的物質世界,並沒有工於心計的背景,更不是出於慈悲胸懷,憑的就是很單純的一個想法,走“哥們兒義氣”路線。當然事實上這條路線給我帶來了明顯的好處,我在這個號舍裡的人氣指數嗖嗖提升,不僅很多應該“按部就班”接受的“幫教”程式都免除了,而且使我在這個空間裡掌握了一定的“話語權”。拿人手短吃人口短嘛,不然那些官場上的腐敗是怎麼蹦出來的?
沒有奉獻就沒有收穫,欲哭無淚的哲學。
晚飯後,秋後的天光還曖昧地亮著,半死不活。肖遙讓“靠邊兒”的那些人把豆子撮進來,牆邊上蹲一溜,繼續操練。我們幾個或坐或躺,在鋪上開侃,神聊兒。
後來阿英突然想起來,說不能跟你們扯淡,我得給媛媛寫信了。然後拿了紙筆,秦燴似的翹腚跪在鋪上,陷入艱苦的沉思,一邊喃喃自語:“親愛的媛媛,你好,親愛的媛媛,你好,你好,你……”
缸子見義勇為地湊過去:“時間過得真快呀,一晃又好多天沒寫信了——操,這還不好寫,張口不就來嗎?下面寫我特別特別想你,想的受不了。”
阿英笑臉大開,佩服得五體投地,一邊刷刷記錄一邊說:“我——操,沒看出來你還有兩把刷子呀!……恩……特別、想你,想得、受不了,下邊呢?”阿英眼裡流露著期待,望著自鳴得意的缸子。
姜小婁熊一樣從缸子身上爬過去,給阿英出謀劃策:“我在這裡挺好的,你不用擔心。不知道你在外面好不好,是不是也受不了了。”
缸子在一旁“嘎嘎”笑起來,阿英“呸”了姜小婁一口,說我這可是一片真心,就是沒文化,愛你在心口難開,你別把好事給我攪乎黃嘍。
我笑著說:“愛你在心口難開,就寫這句不是挺煽情嘛。”
阿英楞了一下,突然眼睛亮起來,發現寶藏似的,抬頭紋都快樂開了:“嗨!放著河水不洗船,知識分子在跟前呢,我還自己費哪門子屎勁兒?”
“就是呀,麥麥你給他來來不得了嘛。”缸子和姜小婁也一下子開了竅兒。
在一種表現欲的慫恿下,我爽快地答應了。阿英長出一口氣,興高采烈地給我清場,讓我儘量能趴得舒服些。缸子和姜小婁也來了興致,蹲湊在旁,看我給“親愛的媛媛”寫情書。
“上煙。”缸子吩咐。
阿英立刻誇張地殷勤,把煙給我點上。施展送過來的白鯊。
我煞有介事地說寫情書咱比眨巴下眼皮還利落,不叫個事兒,不過要替別人寫就不一樣了,得先明白雙方是怎麼個意思吧,得說說你的心氣,是想跟對方表忠心還是耍膩巴,將來是真想明媒正娶,還是想玩票兒,再有就是你們發展到什麼程度了,這情書不能千篇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