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他沒有死後已失生志,宋瀾長舒了一口?氣,像個陰謀得逞的?孩童一般,得意地道,“不過?你肯定也有許多事情猜不出來——譬如,你娘是怎麼死的??”
宋泠怔了一怔,他僵著脖子轉過?頭來,緩緩地問:“你說什麼?”
“別這樣看?著我,跟我可沒有關係,我也是近日才知曉的。”宋瀾丟了國璽,舉起手,擺出一副無辜神情來,“就在隨雲將我的孩子掐死那一日,我帶著滿身的?血,闖到太后大娘孃的?殿中,我想問?她一句,她可是我娘啊,她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妃子殺了我的?孩子!”
提起此?事,他頸間青筋迸起,目光也變得狂熱起來:“結果,她向我坦白了她的?身份——厄真部當年派了那麼多細作,混在宮人當中、混在官眷當中,只有她爬得最高,爬到了皇后身側;膽子也大,大到算計爹爹、有了身孕,叫他不得不給了她一個名份!”
“你知?道她為何被幽禁於蘭薰苑嗎?當初她和你娘一同有孕,還裝著恭敬,自?請侍奉,結果二人同日分娩,你孃的?孩子沒了,我卻活了下來。自此以後,你娘一病不起,不到五年便悒鬱而終。”
“你為?何不說得再清楚些?”宋泠冷冷地道,“宮中傳言,是你母妃害死了皇后的?孩子,可惜當年朝局紛亂,瓊華殿中人心不齊,沒有任何證據。你母妃生產之後正是虛弱,泣涕漣漣地說自?己冤枉,在殿前跪死過?去,再醒來時便已失了神智。母親顧念著與她的情分,到底沒有忍心殺她,只將她幽禁在了蘭薰苑。”
“原來你竟是知道的,”宋瀾撲過?來,抓住他的?前襟,“你爹孃和你一樣蠢,就為?了什麼仁善名聲、為?了什麼情分,便輕而易舉地放過?了這個可疑的?兇手?他們若知曉她是厄真?部的?細作,怕是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罷。”
宋泠攥緊了手指,問?:“她在你面前承認了?”
“當然,不是她殺的還能有誰?那個孩子、你未見天日的?弟弟,剛出生不久便被她活活捂死,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醫官反覆查驗,都不能確信他究竟是先天不足還是為?人所害。”宋瀾輕聲道,“那才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本該千萬榮寵加身的?人,你既然知?道這件事,竟還能來關照我?他若知?曉,一定會恨死你這個兄長的!”
宋泠一根一根地掰開他攥著自己前襟的手指,面色陰鷙,沒有說話。
“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宋瀾言語一轉,又像是失心瘋一般自?憐自?哀起來,“你、你爹,你們既要仁善,又不肯將事情做得囫圇了!我母妃擔著害人的名聲被幽禁,闔宮上下,誰敢養她的?孩子?一個沒有養母、被父親遺忘的?孩子,就算被交給宮人照料,又會是什麼下場?”
不等宋泠開口?,他便道:“我知道你那時候年紀小,每日忙得腳不沾地,哪有空關照我?我好不容易活到曉事的年紀,蘭薰苑許進不許出,可我還是闖了進去,就算母親是瘋的?,在她身邊,總比在那群宮人身邊好得多。”
“後來我卻發現?,母親其實瘋得並不厲害,與她住在一起之後,一日裡?,她總有些功夫是清醒的。清醒時她便會拉著我絮絮抱怨,說爹爹無情、說皇后惡毒,說這後宮當中沒有一個人記得我們,世事炎涼、天道不公,她還說了你——”
宋瀾一口?氣說到這裡?,面色通紅,緩過一口氣之後卻平靜許多:“她承認她是細作時,我不明白,她聰明絕頂,將自?己折騰到如此?地步,難道能夠更好地為母國盡忠?直到她挑明瞭,我才恍然大悟,從?一開始,她都只是為了我。厄真要他們這些細作想辦法挑得國有內亂,她有孕之後便下定決心,要為?你培養出一個不擇手段、暴戾惡毒,卻又極善偽裝的?兄弟。她要叫我與你爭奪江山,鬧得同室操戈、山河動盪,這樣他們厄真?部才好坐收漁利、一雪前恥。”
原來如此?。
宋泠脊背發冷,勉力平靜之後才想清楚了事情的全貌——從二十年前,或者更早,厄真部聯合北方諸部與大胤交戰,卻屢戰屢敗。
痛定思痛之後,他們向中原派遣了無數的細作。
宋瀾的母親是其中的佼佼者,她隱忍蟄伏,害死了皇后的?孩子,將自?己貶入冷宮、韜光養晦,為?宋瀾灌下仇恨的?種子,盼他有朝一日能夠攪弄得國內大亂。
屆時厄真部養兵多年,自?然可以一舉南下,攻佔大胤全境。
此?舉亦是在賭,只不過當年送來的所有細作當中,只有宋瀾的?母妃一人做到了。
只差一步——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