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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棠 第43節

葉亭宴洩力一般倚在牆壁上,抽出袖口的帕子,緩緩拭去了自己滿頭的冷汗。

現在回想起來,當年他處於這樣的情境中時,險些被?逼瘋,甚至完全不再像他自己——從小?到?大學來的所有?東西,什麼禮義廉恥、為君六誡、王道、儒道、天道,都抵不過?絕望之時心中滋生出來的恨意。

為了讓自己清醒,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念,我一定要殺了你們,一定要殺了你們。

被拼死救出後的逃亡路上,他傷了眼睛,視物不清,右手幾乎廢掉,又中天下第?一奇毒“衰蘭”,心疾深重,生不如死。

裴郗見到?他的時候,他神志不清,連一把舊劍都提不起來,聽不下任何人的話。

若非柏森森及時趕到?,恐怕他捱過?了宋瀾的刑獄,也會死在去往西南的路途上。

周柏二人與他相交多年,最是知曉他的脾性,而裴郗性子剛直、嫉惡如仇,以為他口中的“恨”是真恨,這?幾年耳濡目染,一見到落薇就覺得不順眼,這?些時日交往下來,才有?些改觀,仍舊是彆彆扭扭地不肯承認。

畢竟連葉亭宴自己都不知道,這恨意是真是假、到底有幾分。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瞭解落薇的人,落水之後?仍舊篤信此事與她無關,後?來宋瀾將證據一件一件擺在他面?前、逼迫他相信,他山窮水盡、覺得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候,是靠著?這?份自始至終都落不到實處的恨意,才活到?如今。

如今他蜷縮在這?暗室當中,陡然發覺,說是恨,不如說是悵然——他真的太想知道了,當年之事她事先究竟知不知情?就算知情,為了權勢殺他,她有?沒有?猶豫過??就算不曾猶豫過?,這?幾年過?去,有?沒有?後?悔?

這?麼多問題,一個都問不出口。

一是時機未到?,二是他內心深處也在恐懼這些答案。

若是答案與他所想全然不同,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再度變成當初那副完全不像自己的模樣。

想到?這?裡,葉亭宴忽地脊背一冷。

隨後?,他緩緩地放下手中的帕子,自嘲地慘笑一聲。

完全不像“自己”……

怎麼還會生出這樣荒謬的想法,他早就面?目全非,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來了。

唯一不變的就是,那些恨意依舊是飄忽的。

他每每發病之時,蘸血在書房中揮毫,覺得自己恨透了宋瀾、恨透了她,但當他重回汴都,在海棠花樹的陰影下看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或許有?朝一日,一切都可以重來,可唯獨她,是他永遠打不贏的。

他忍不住接近她,最初只是為了冷眼瞧瞧她是否獲得了當初想要的一切,他從前還想,若是落薇真的做了、真的對他不曾有?半分愧疚,塵埃落定那一日,他一定要殺了她。

就算與她玉石俱焚,他也不在意。

可對方只是輕飄飄的一個眼神、只是偶爾施捨了幾分柔軟、只是給一些模稜兩?可的曖昧可能,他就立刻丟盔卸甲,將從前的恨意拋諸腦後。

哪怕在她眼中他是另外一個人,哪怕看到?她這?樣一面?,仍舊拒絕不得。

一腔愛意,半真半假,如同開到荼蘼的春花一般,腐壞得不堪入目,他假裝聞不見糟朽的氣息,執著?地、閉目塞聽地,一定要將這場戲演下去。

似乎就在不久之前,裴郗還對他說,自回汴都之後?才看出,他其實從不肯以最惡的可能對皇后?施加猜測,只要她流露出一絲面具下的柔軟,他就甘心忘卻從前的一切。

是啊,譬如這?次,落薇執意要保下邱雪雨,他對她說“娘娘原是有情的”,心中是洋溢和雀躍的喜悅——縱然這情不是對他,但只要她有?,就表明他從前對她的瞭解並?非虛妄。

輕賤嗎?

隨意罷。

想到?這?裡,那氣孔中射進來的幾縷光線似乎都變得更明亮了一些,葉亭宴貼過?去,輕輕彎起唇角。

若是當年也能瞧見這樣的光,就好了,總不至於?走到?絕望地步,傷人傷己。

他還在這?麼想著?,突地聽見耳邊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原是他緊緊貼在牆壁上,聽見了一牆之隔的落薇和宋瀾的對話聲。

二人在內室之外,他在內室之中的密室中,隔得不近,於?是聽得也不太清。

葉亭宴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飛快地冷靜下來,隨後?專心致志地貼著?牆壁,去聽二人的言語。

他一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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