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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棠 第10節

無聲息。

步筠大著膽子如同從前一般撫摸對方的長髮以示安慰,眼神一飄,卻瞧見了她懷中的匣子。

金絲楠木的匣子,鏤刻著諸類花朵,造物工匠有心將春天銘刻其上,於是花團錦簇,鬱鬱蔥蔥。

可楠木是多麼古樸的顏色,硬生生地叫盛春都黯然神傷。

令步筠訝異的卻不是這失魂落魄的春日。

而是她發覺,自己曾經見過這個匣子!

依稀是刺棠案不久前,某個平凡的夜晚,逯恆罕見地在不輪值的日子裡來遲了,在他外宅中,她偶爾一瞥,本以為那是贈自己的禮物,後來卻不曾再見過。

盒中是一塊棠花佩玉。

當那匣子的木蓋被揭開的一剎那,步筠清楚地聽見了虛空中某根絲絃繃緊到極限,隨後倏然斷裂的聲響。

有她當時不知是什麼的東西順著盒蓋滑落,將她原本能夠一眼望到頭的人生徹底終結。

從她執著地求皇后將匣子開啟的時候,一切就回不去了。

步筠是落薇的司衣女官,怎會不知這塊玉佩的意義——那是皇太子親自鏤刻、送給未婚妻子的信物。

刺棠案發之前,落薇將這塊玉佩丟了。

發覺後,落薇急得立時便發動所有家僕出門去找,她亦幫落薇尋過鬧市的每一個角落,一無所獲。

可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出現在這隻木匣中?

這木匣又是緣何曾出現在逯恆手邊!

落薇在她耳邊一字一句地說著,說從未想過還能再見到這塊玉佩。

——就在宋瀾的舊匣之中。

步筠匆匆離去,語焉不詳,趁著逯恆尚未歸來之際,她在他宮中的住所處仔細尋了一遍,一無所獲。

步筠仍不放心,又尋機到他的外宅中搜尋,這次,終於讓她找到了厚厚一疊書信。

說是書信,其實不然——那是逯恆精心臨摹旁人字跡留下的廢棄紙張,他臨得極為精心,恨不得一張草紙上只習一個字。

那字確實說不出來的熟悉,步筠心驚肉跳地往後翻閱。

“見、信、勿、念……”

這疊書信藏在他床榻之下,最為隱秘的地方,有幾張邊角還有被火燎過的痕跡,想必是本想燒燬,卻因什麼事情耽擱,後來便忘卻了。

見信勿念、見信勿念?

步筠痴痴地重複了許久,手越來越抖,一些舊日的記憶侵襲而上,她模糊地回憶起,這似乎是落薇從前隨手寫給她的書信。

彼時她隨皇室下江南春巡,寫信告訴她自己見了什麼樣的時興料子和刺繡針法,並託她為自己製衣。

就這一封信,只這一封信。

這封信為何到了逯恆的手中,他精心臨摹落薇的字跡,所圖為何?

她順著床榻滑坐在地,冷汗直流。

冬日過後,一個昏黃的傍晚,步筠將逯恆約至二人從前時常幽會的西園之中。

他沒有遲到,進門時步履匆匆,邊走邊解著自己的麒麟護腕:“阿筠,昨日方才見過,怎地又想起要在此處會面?再過幾日你就要出宮去了,屆時……”

步筠轉過身來,看著這張無比熟悉的面孔,顫聲問道:“你為何要背叛殿下?”

她這些時日耐著性子回想許多,愈發心驚——似乎是許久之前,她就在宋瀾殿前恍然瞥見過他一次;他外宅之中,某一日泡了宰輔玉秋實偏愛的顧渚紫筍;刺棠案後,他帶著整個金天衛投至新皇麾下,金天衛因舊主逝去祭劍三日,他連一滴眼淚都不曾落過。

逯恆先前不肯承認,可實在答不出她的諸多疑問,最後只好垂著眼睛,冷不丁地問了她一句:“我忠何人、事何主,同你我的榮華富貴、逍遙快活有何干系?”

步筠不可置信地退後一步。

逯恆卻不肯放過,步步逼近,乾脆將心裡話說了個清楚:“步筠,我無父無母,自小長在金天衛的長風堂中,你可知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刀劍無眼,我遍身傷痕,卻不敢鬆懈,生怕被棄之一旁,成了連名字都沒有的亡魂!”

步筠抓著他的胳膊,淒厲道:“殿下如此信賴你,盡心栽培,將來行軍入伍、拜將稱帥,指日可待。人生在世,何人不苦?你可曾想過,倘若沒有殿下,沒有娘娘,你我如今或許早成了亡魂,談何未來?”

逯恆嗤笑一聲:“是啊,殿下待我恩重如山,可你不知道,殿下也不知道,功名利祿、將帥之名,我通通不稀罕!我少時受苦,長成之後太渴望能縱情肆意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