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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棠 第11節

宋瀾恍然道:“朕差點忘了,你也是將門出身。”

葉亭宴辭別後,出了東門,早有馬車等候在此,他上了車,裴郗便一言不發地將一條嶄新絲緞系在了他眼睛上。

見他面色雪白,裴郗便問:“公子,出了什麼事?”

不在宮中時,裴郗執意不肯叫“大人”,又不能繼續稱“殿下”,艱難改口,如今只叫“公子”。

葉亭宴沉聲道:“我猜對了。”

裴郗手邊一抖:“皇后為何要設計殺逯恆?”

葉亭宴抬手,摸到了眼前的絲緞,罕見露出一二分疲倦茫然的神色:“我不知道,她……已與從前截然不同了。”

裴郗道:“張司衣不是皇后在府中時的親密人麼?以她性命設局殺逯恆,倒把自己擇得乾淨,皇后好心計。”

葉亭宴不語,裴郗便道:“或許是為了私怨,皇后心術已壞,做出什麼事都不稀奇。不過此舉歪打正著,倒免得公子再動手了,我們原本盤算,第一個便是那狼心狗肺的逯逢膺……”

眼前絲緞極為遮光,葉亭宴於一片黑暗之中,能夠回想起來的居然只有方才落薇在廊下痛快大笑的神情——她是不會這樣笑的,亦從來沒有這樣的神情。

瘋狂含蓄,深不見底。

那一瞬間,他的心甚至為她刺痛了一下。

片刻之後就凝成了一種報復的快感,他冷冷地想著,嫁給宋瀾,也沒有讓她多快樂,到底還是從不知愁的閨中少女變成了滿腹算計、千張假面的醜陋模樣。

與他自己一般無二。

所謂成長,難不成就是毀壞美好、塑成不堪麼?

葉亭宴心亂如麻,再不能想下去,於是開口吩咐道:“轉道去刑部罷。”

下車之前,他眯著眼睛,伸手將那絲緞扯下,塞回裴郗手中。

裴郗想要跟隨,被他攔下,他湊近了些,欲言又止,裴郗本以為他有何吩咐,結果人轉身掀了簾子就走,留下了一句“以後不許議論皇后”。

*

逯恆在刑部大獄潮溼的枯草中半死不活地躺著,自從宋瀾第一次來瞧他,什麼話都沒說地叫人拔了他的舌頭,說在他府中搜到了承明皇太子舊物時,他就知道自己已經完了。

宋瀾為人最是多疑,他周旋其中,疲累不堪,叫張步筠辭官出宮,也是存了借婚事脫身的念頭。

然而他早該知道,宋瀾是不可能放他這樣的知情人離去的。

思及此,逯恆握緊了手中審訊時還來的青玉指環。

張步筠遠比他想的還要狠心,只是不知此局是她事先安排,還是皇后經手?

宋瀾若是肯信他一分,他勢必能將皇后拖下水來,可惜宋瀾決意棄他這枚棋子,那麼皇后若已知曉當年事,便是對他的報應。

他扯著嘴角一笑,想起當日隔著井水瞧見的愛人死屍,一時不知因為是身上傷痕還是內心隱痛,心如刀絞,直至耳邊傳來窸窣聲響,逯恆才費力地轉過頭來。

他看見昏暗火光下一雙瞳色漆黑的眼睛。

綠袍是大胤朝中最低階的臣子所著,他偶穿常服,也是硃紅暗色。

幾日之前,這綠袍臣子跪在屏風之前,九死一生,奪了他的刀為自己絕處尋路。

如今時過境遷,落入絕處的人竟成了他自己。

刑部之人見了葉亭宴手中御賜的金牌,忙為他開了鎖,搬來把審訊時的木椅,又將人遠遠遣開,怕誤了這御前之人的要事。

葉亭宴沒坐那把椅子,見人已去後,他緩緩走近,在無力爬起的逯恆面前蹲下,伸手拂了拂他肩頸處的痕跡,染了一手血。

“逢膺。”

逯恆本不想聽他言語,然而此句甫落,他便猛地抬起頭來,見鬼一般看向了面前的年輕文官。

“你可知曉你的名字是何含義?”葉亭宴並不看他,垂眸說著,“逢,見也,膺為胸膛,引以為心——低頭見心,能得恆久,這一番話,你還記得多少?”

逯恆怔了一怔,打了個激靈,隨後滿面漲紅,伸出血汙遍佈的手扯他的衣襬,口中發出“啊啊”的不明雜音。

然而葉亭宴知曉他想說什麼:“你是想問,本宮為什麼還活著?”

他從前就不喜自稱為“孤”,總是用“本宮”多些。

衣襬沾血,他不再在意——承明皇太子以前是最愛潔淨之人,如今大變,翻天覆地。

逯恆死死盯著他,想要看出一些舊日的影子,然而那張秀麗面孔全然陌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