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了十年——英屬蓋亞那、特立尼達、巴々多斯,現在是這裡。他曾有過某種模糊的打算,想到美國去碰々運氣,然後退休回到約克郡的小村裡去。他白天不在家,去聖?馬丁了。
“現在,在美國,”醫生之妻一面說,一面猛地將膝頭上的沙子抹去,“是不是有sè人種很受照顧呀?”
“你是怎麼個意思?”伊芙問。
“他們過得好嗎?”
“並不真好。”拉爾夫說,因為他感到最好還是讓他來代替伊芙回答。“有些地區比別的地區要好。當然,在南方,他們受到公開的歧視;在北方,他們大體上都得住在城市貧民窟裡,但他們至少享有充分的法定權利。”
“噢,我的天,”醫生之妻說,“這是個問題呀!對嗎?”
伊芙目光一閃,把正觀看貝殼的臉抬了起來。“誰的問題?”她問,她是個女子學院的畢業生,在那些學院裡只有少數民族學生和殘疾人才能被選作班主席。南非傳來的訊息遭到她的嚴厲聲討,她誰都支援——卡斯特羅、本?古裡安(以sè列工黨建立人,曾兩次出任以sè列總理——譯者注)、馬丁?路德?金——他們在她心目中都代表一個受壓迫的種族。她從來沒有感到過這種下意識的同情就是降低身份。她是英國血統,因含有法國和俄國貴族遠親的血液而增光不淺;她討厭容貌不揚的人,甚至在害怕他們時也不諂媚阿諛。
醫生之妻又把目光轉向海平線,拉爾夫想,她們是不是太粗暴了。在這兩個女人的突出的側影上存在著一種肯定或蓄意的高貴神氣。但還是女主人,她先溫和下來並設法把談話再繼續下去。她轉過頭,迅速抬手遮住眼睛,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緊張地一笑。“學校,”她說,“他們能到你們的學校讀書嗎?”
“當然,”拉爾夫迅捷地回答,同時也意識到她對這個問題並不以為“當然”。她毫不瞭解他的國家。一旦揣測到她的無知並準備向她提供具有堅實基礎的情況時,他感到踏實多了。“無人拒絕他們上學。在南方,學校是分開的。但在北方、西部和其他地區都沒有問題。”他聳々肩,感到背後的伊芙對他說“問題”二字發出了責難。
“但是——”醫生之妻斜目而視,思索著爭論的焦點,眼睛下面的皺紋聚得更多了——“你們自己的孩子願意和他們一起上學嗎?”
“那還用說。我的上帝,這有什麼不願意的?”他因能結束這一爭論,關閉這一話題而鬆了一口氣。他希望醫生之妻別再扭過臉去並能談些別的事情。
她嘆口氣,“當然,你們在美國遇到這種問題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在英國,此刻,他們剛々覺醒;黑人正在湧進倫敦。”
一個波浪在後一個波浪的推動下衝上沙坡這樣遠,他們的雙腳都被適宜的海水衝擊和淹沒了。有幾秒鐘,他們的踝骨在回水的甩袖狀的漣波之中閃々發光。伊芙緩々地說:“照你說,他們似乎應當要求當奴隸並被運到這裡來才是。”
“媽媽,你看!媽々,你看!”凱特的聲音與拉里稚氣的驚叫聲交織在一起從海灘的低處遠々傳來。他們微小的側影正圍著腳下的一個黑東西輕々跳動,一個圍看方巾的老婦人和一個赤胸的年輕海員正從海葡萄藤裡探出身來觀看他們,津々有味地瞧這兩個陌生的孩子對什麼發生了興趣。伊芙站起來,故意讓拉爾夫看,她眼睛向下對著醫生之妻的身體投出一股吃驚而憤慨的目光,好像那是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被衝到了她腦中的純淨沙灘上。
伊芙走開後,醫生之妻說:“她曬黑了好看嗎?”
“是的,她總是很好看。她有一半法國人的血統。”等老婆走遠了,拉爾夫鬆弛地躺進沙子裡。在這兩個女人之間進行調停需要挖空心思地搞平衡。他準備洗耳恭聽;他知道醫生之妻的舌頭會鬆動起來。另一個白人公主的在場約束了她,削弱了她的權威。
“您想聽個可怕的故事嗎?”
正文 10醫生之妻(3)
“當然。”他不安地默許道。但他的注意力似乎更集中到了他們身後的房屋上。他感到他和他的家庭在這個村子裡受到了愛戴;從島的中心驅車前來欣賞他們海灘的醫生之妻也擺出一付休慼與共的姿態,但他並不希望這樣。因為太陽落山後,她就會把他們單獨地留在村莊的黑夜和黑夜的聲響之中而回家去——他們的漂石粘土燈噝々作響;黑sè的昆蟲嗡々地飛進火中,然後劈里啪啦地掉在地上;遠處大路上一個男孩在孤獨地練習鋼鼓,而隔壁,在一間沒有油漆過和從未開啟過窗板的小屋裡,一個女人在嚎啕大哭,一個男人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