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這段“罪責尤深”的歷史時,字裡行間不無得意之色:當時國民黨在東北戰場上的作為,可以說大都取決於戰地負責實際指揮之責任者的決心意志和企圖,爾後新六軍敢以六個師北上長春與東出梅河口(而且東出梅河口是我個人的主張,呈報杜聿明決定的),實直接與威遠堡門之戰鬥結果攸關。威遠堡門不僅給我個人帶來了囂張的氣焰,也給整個新六軍的所屬各部隊帶來旺盛計程車氣,但同時也帶來了輕敵的心理。對新六軍而言,可以說威遠堡門之戰開啟了順利進犯四平與長春的端緒。這個並不聞名也並不為人所注意的小戰鬥,其影響是很深遠的。(38)
5月18日下午,新22師先頭部隊到達火石嶺子以南時,發現共軍在公路兩側山上構築陣地,連警戒都未佈置。到達火石嶺子車站時,一列從梅河口馳來的軍車,不知車站已經易手,還在向前開進。
比之湯恩伯之流,廖耀湘等人從意志、決心到戰術,簡直是天壤之別。
杜聿明笑了
——續戰犯錄之一
此刻的杜聿明,面黃肌瘦,1。7米左右的漢子,據說體重還不到100斤。1月30日,他率領13軍進佔阜新後,即感到腰腿疼痛不支。咬著牙挺到秀水河子戰鬥結束,就再也撐不住了。2月18日,乘專機飛北平,住兩個月院,割去左腎,未等徹底痊癒,就又匆匆降臨黑土地。
對於杜聿明來說,最清新的空氣,不是林間湖畔拌著花香鳥語的氣息,更不是簡直要令他窒息的來蘇兒味兒,而是帶著血腥氣的硝煙,是卷著屍臭的火藥味兒。毫無疑問,他是在骨肉相殘的戰場上病倒的,但並不能因此就說是在內戰中累病的。從古北口抗戰到崑崙關大捷,特別是入緬作戰敗走野人山,在那空氣都能攥出水的亞熱帶雨季原始森林裡,沒有雨具,沒有住處,野人似的輾轉跋涉兩個多月,誰能斷言病根不是那時落下的?而且,倘若此刻黑土地漫卷的不是內戰硝煙,而依然是抗戰峰火,又誰能說他不會同樣走下病床,踏上戰場?
不過,就像老戰友鄭洞國的美德早已變成負數一樣,杜聿明現在對蔣介石愈是披肝瀝膽,對他的將來也就愈加不利。
4月16日,杜聿明返回黑土地時,局勢是這樣的。
四平方向,新1軍和71軍攻擊受挫,非增加兵力打不開僵局。本溪方向,4月17日,熊式輝親自指揮52軍25師和新6軍14師攻擊,25師一個團被重創,逐放棄攻擊。
從兵力看,四平和本溪共軍各有10萬餘人。論火力戰鬥力,四平優於本溪,林彪又親自在四平指揮。而本溪與瀋陽唇齒相依,為瀋陽門戶,共軍集結本溪,直接威脅瀋陽安全。如將本溪共軍壓迫至連山關以南,即可抽離一個軍以上兵力增援四平。而且,新6軍主力在遼陽,52軍主力就在瀋陽附近,稍加調整,即可攻擊。
不到100斤的身子朝大衣裡一裹,杜聿明驅車奔瀋陽南郊的紅廟前進指揮所了。
行前,在報紙上發條訊息,說他已到四平前線督戰。
林彪也慣會來這手。
從瀋陽起飛的飛機,帶著隆隆嘯聲,一批批從頭上掠過,再一批批轉來。在遠方那心馳神往的藍天與大地交接處,炮聲、炸彈聲就像沉雷似的日夜轟鳴。還有身邊幾部電話機不時響起的鈴聲。這鈴聲突然響起來是最討厭的,特別是對一個身體衰弱的病人。可杜聿明喜歡聽,因為那鈴聲是從前線傳過來的,他已經兩個月沒聽到這鈴聲了,更何況這鈴聲傳遞的都是好訊息,據說音樂可以治病,他需要的就是這種音樂。他覺得此刻就像置身在一座現代化的音樂廳裡,傾聽一曲由他創作並指揮的交響樂。
也出了點不諧和音。
坐在原蘇軍司令部的東北行營大樓裡的熊式輝,聽著南方一陣緊似一陣的轟隆聲,唯恐杜聿明重蹈覆轍,心頭像有堆螞蟻在爬。一大早,就讓參謀長趙家驤打電話,要杜聿明回來,另謀萬全之策。
對於這位像自己一樣腿不大好,被人並稱“東北二瘸”的行營主任,杜聿明在心頭是沒怎麼瞧得起的。若論官場傾軋、角鬥,他或許不是對手。可現在是戰爭時間,東北的一切只有透過戰爭才能解決。熊式輝也軍裝筆挺,耀眼的紅領章上,每邊還比他多一顆金黃色的星花。可那不過是聾子的耳朵而已。他杜聿明司令長官才是堂堂正正的馳騁疆場的國軍將領,蔣介石是靠他來打黑土地這塊天下的。
不過,他也不敢得罪這位陸軍上將,他畢竟是他的上司。熊式輝只要隨便往老頭子耳朵裡吹吹風,他杜聿明打幾個好仗,再瘦下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