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好生,當兵的也是人,做人還是要怕死才好。”
那天晚上,禪王的大軍就乘著夜色離開了駐紮的山谷,沿著桑山崎嶇落錯的山路,全軍上下日夜兼程,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向白城進發。蒼遠被禪王留在身旁,卻一路無話,看著馬背上那位滄桑的老者,他的那句一直在蒼遠心中縈繞。
這一路上幾乎都是在山間行軍,如果要快為什麼不走平原,後來還是王鵬從禪王身邊的小士那裡探到了緣由。敵軍的線路是從鏡泊湖一路向西北行進,走的是平原,速度快我們很多,但到了白山腳下他們就會舉步維艱。而我們走的道,路上要花些功夫,但到了白山會好走些。
可就在蒼遠估摸著白城將近的時候幾座相連的山峰立在了大軍面前,馬是騎不了了,所有人都改為徒步,行到陡峭處不得不手腳並用。如果他們這條“好走些”的路都走得如此狼狽,真不知道靬戧所面對的舉步維艱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禪王身邊的侍衛都被吩咐去幫著扛兵器和糧食,老王爺就算再威風,這麼戰火硝煙裡打滾又風餐露宿的折騰,一個年過半百的老爺子走到險峻處,除了那個貼身的小士,竟然免不了要蒼遠去搭把手。晚霞落盡,為了繼續趕路,將士們點起火把前行,蒼遠一手握著火把,幾乎一直挨在禪王兩步之內。山間晚風陰冷刺骨,不知行了多久,隊伍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但禪王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蒼遠隔著遮風巾口中哈出白氣,“王爺,廖方他們此番凶多吉少,為何還要讓他們逃?”
隔了良久,久到蒼遠覺得那老爺子根本沒有聽見他說什麼,禪王突然開了口,“靬戧這步棋是死招,那山谷裡的一萬人是抱著必死的心要困住我們,所以只要廖方他們糧草充足,又能避開敵軍的攻擊,還是有一線生機。”
“軍人不是就應該戰死沙場,你讓他們臨陣脫逃,最後要博敵軍糧草不濟才能逃出昇天,就算苟且活下來,也有辱軍人威名。還是因為你是禪王,所以不能在佛祖面前直接讓那三千人去死?”如果當真如此,那紅旗鎮那兩千士兵是什麼?還是到頭來全是你禪王假仁假義的把戲?蒼遠是看重性命的,三千也好,兩千也罷,但到頭來他相信好男兒應該死得其所。師傅說過軍人生命的意義,他並不全然接受,可在這戰局之中,那三千人是他都會去做的取捨。設想如果敵軍沒有追擊廖方而是同樣轉向白城,最後影響了整盤戰局,那三千士兵的活著會比凌遲他們還要痛苦。
“佛在心中。”禪王在寒風中扭曲的臉突然閃過一絲平靜,“年輕人,你還不懂,怕死不是懦弱膽怯,兩軍對壘只有懷抱生唸的人才能活下來。”看著火光中蒼遠緊縮的眉頭,禪王突然抬起頭將目光投入深山的靜謐之中,“你讓我想起一位故人,他也說過軍人該有骨氣,埋骨沙場是死得其所,但他暴戾之氣太重,白袍染血鐵蹄踏屍,槍下亡魂無數,最後不得善終,百姓都喚他做英雄,殊不知西方大漠,東北遼原都稱他做白虎殺神。”
蒼遠幾乎要把手中的火把握斷,他知道禪王口中所說的是何人,他怎麼會不知道?沒有人能這麼說他,這個手上同樣沾滿鮮血卻整天誦經唸佛滿口假仁假義的老頭最沒有資格。蒼遠丟掉手中的火把,腦中已經閃過自己拽著禪王的披風把他推入山谷的情形,可剛竄上去,禪王突然抬起手指向前方,“我們到了。”
凜冽的氣息撲面而至,藉著東方泛起的微光,一座被白雪覆蓋直插雲霄的山峰出現在眼前,相比之下,他們爬得幾乎氣竭的山嶺竟顯得有點寒磣。就像遠古仙家劈石成山造就而成,看著山峰四周的百丈絕壁,蒼遠終於明白了單非口中的天險。
☆、第二十五章 仙人索
被冷風一吹,蒼遠回過神來,驚覺方才電光火石間差點鑄成大錯,前方還有靬戧的四萬大軍候著,要禪王失足容易,不過身後這些將士都要跟著殉葬。於是趕忙平定氣息,又快步跟了上去。
自禪王那聲“到了”之後,隊伍又在積雪鋪成的山路上爬了一個時辰,可眼前的白山只是微微轉了個角度,並沒有靠近過來。蒼遠沒到過這裡,但也看得出白山是座孤峰,即使繞著它轉兩圈,應該也不會有相連的山勢,而且越往上,山峰離得越遠,難不成這山頂上有登雲的天梯。腦中還沒思索明白,腳下山路一轉竟平坦起來,再抬頭,視野突然開闊,一片茫白。而就在那寂寥空曠的蒼天白雪間,兩個若隱若現黑點正在向著他們移動過來。
前方開路的將士並沒有上前阻攔,任那黑點漸漸清晰成兩個黑影,最後撲倒在禪王面前。蒼遠定睛一看,其中一人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