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深蹙著,靠臥在她肩頸,雙臂牢牢圈住她的腰,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她想放他回舒適的床上,他不放手,想起身替他倒杯水,他也不放。
“別走……”
真醉迷糊了吧?否則現在的他,要在清醒時哪還會這麼對她,似是依戀甚深的姿態。
他是將她當成了誰?
“季楚,認得出我來嗎?”
“盈袖……”連酒精侵蝕的嗓,沙啞地喃喚而出,低柔溫醉如情人繾綣。
他認出來了!冉盈袖瞪大眼,淚霧湧上眼眶。
他看見的是她,喊的是她,沒有將她當成別人……
“我以為……你怨死我了……”深宮怨婦似的語調,喃喃抱怨。
“像沒有關係的陌生人一樣,好狠……”
“有你狠嗎?”他忽地鬆了手,倒往床鋪,動也不動地仰躺在枕被間,睜著空寂的眸,凝視天花板,恍如自言——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夜裡,我是這樣睜著眼到天亮,無法入睡?有多少次,下定決心要放掉那一段,又一次次對自己食言有多少回,為了你和家人爭執再爭執,等了又等……以為我們之間有那樣的默契,而你呢?你又在做什麼?一轉身就瀟灑嫁別人,冉盈袖,你對不起我!”
這些話,他從來不曾對她埋怨過,如果不是醉了,習慣壓抑情緒的他,怕是抵死也不肯透露分毫。
初見時,笑訕的一句:“我們見過嗎?”
其實,是惱她。“你還知道要回來!”
她現在懂了,正因為對她有那麼深的盼,才會有那麼深的怨。
她凝著淚,酸楚無語。
“我不敢換手機,不敢換住處,連學校都不敢離開……為的是什麼?讓一切生活都維持原樣,怕你回來找不到我,能為你做的我都做盡了,卻換來你的婚訊,你知不知道我聽到時是什麼感受?整整一個禮拜沒辦法閉上眼睛,害怕讓腦袋空閒下來,抹去房子裡所有你存在的痕跡,還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讓胸口時時刻刻揪扯的疼痛止息……只是狠在表面你就受不了,你是紮紮實實狠在骨子裡,現在到底是誰狠,有膽你再說一次!”
“我不知道,我以為、以為……”她掩住唇,淚水洶湧而落,不敢哭出聲。
從不曉得,他是這樣等待她的,在國外,渾渾噩噩的那些日子裡,她都做了什麼?如果早知道……早知道他心上還有她,就不會浪費那麼多時間,一直以來,她都只想要他,也只容得下他啊……
“現在……還來得及嗎?”她流著淚,顫聲詢問。她現在回來,還來得及嗎?
他狠瞪向她。“六年!連個隻字片語都沒有,憑什麼你一回來,我就要回答你?”
“那是來得及還是來不及?”
“你——”被辜負的傷痛、兩千一百多個寂寞獨眠的深夜,他說什麼都不願就這麼算了,而他熬著一個人的孤單等待時,她是在另一個男人的懷抱,這糾結怨惱怎麼也平衡不了。
她在瞪視中得到了答案。
不甘心輕易原諒,又無法狠然拒絕,怕她當了真,只能無言瞪視。
她輕巧地跨上床,傾身移近他,柔柔一吻。
他不爽地偏開頭。“憑什麼——”
“憑我愛你。”纖指貼在他兩側頰容,堅決拂掠一吻。
“了不起嗎?這玩意兒我多得是!”愛深到載負不了,又怎樣?六年間曾經盼來她一絲迴音嗎?一句“我愛你”要是真有這麼了不起,這六年以來他在心底說了不下千百次。
不經意的一語,又逼出她的淚眼朦朧。
“對不起,季楚,我真的好抱歉……我不曉得該怎麼跟你說,那時候我真的沒得選擇……我知道你的心意,離開臺灣後沒多久,我就想通了,因為不想讓愛情成為我的負擔,所以你不要承諾、讓我沒有虧欠地走,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我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這些年我一遍又一遍地想,你在告訴我,過盡千帆後,若你還是我心上唯一的重量,那就回來吧!可是……等到我真正可以自主時,已經不確定你是不是還肯要我了。”
“我不敢回來,情願一天拖過一天,只要不去面對,就還有一絲火苗未滅,我害怕……怕回來,看見你手擁摯愛、懷抱稚兒……對不走,真的……很對不起……讓你等那麼久,我應該要更勇敢一點的……”她一句句訴著軟語,直至泣不成聲。
一顆顆清淚,落在他臉頰、唇際,他嚐到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