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丫頭帶著哽咽,微微點了下頭。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一輪將滿的皎月已漸漸升上了東天,兩人相伴坐在榻前,皆平復了情緒。
“雲雀兒,”雲澗忽地開了口,看向眼前的少女,眸間的神色再認真不過“你願意留下來陪著我麼?”
聞言,小丫頭抬了一雙眸子看著他,神色有些疑惑。
“我知道,你原本就是留在這兒照料我的,是因為我的病。”雲澗疏淡一笑,語聲微微頓了一下“可,若我沒有生病,也不需要人照顧,你還願意留在我身邊麼?”
“雲雀兒,告訴我,若只是單單同我在一起——你覺得開心麼?”
不待她回答,他卻是溫淡地笑了,眸間浸了暖意:“我同雲雀兒在一起,卻是很開心的。”
“每年,你都會來筠園兩次,針灸之後會留下來照料我兩三日,加上初識那一天。五年來,你真正待在我身邊的日子,統只有二十九天,不到一月呢。但這卻是我這許多年間,過得最舒心自在的時候。”
“現在,我大約還有六個月的日子,所以其實於我們兩個而言,也並不算太短。”雲澗看著眼前微微發怔的少女,帶了暖笑說。
最初,對她,應該是心底最深處生起的羨慕罷。
五年前,初識那個一身鶯黃衫子的稚氣少女時。他便想,這世上,怎會有這般心思白紙一般簡單,笑顏卻陽光一樣燦爛的孩子?
她擁有著最最純粹的快樂,乾淨得像初雪,明暖得如冬陽,只一個快樂又簡單的笑容,便將人心頭熨得溫熱
雲雀兒同樣也是個靈動跳脫的孩子,每每為他針灸後留丹青樓的兩三日裡。當他清晨初醒時,她便已自竹林間帶回了滿滿一囊的早露,收進瓷壇中備著烹茶。偶爾也會順便採了鮮妍的晚櫻花或是翠羽草,擺上窗臺,置上書案,甚至一束束插。進他的縹瓷筆格里裝點得整個小樓都沁了馨淺的疏淡花香。
雲雀兒武藝極好,兩人坐在竹林間賞景時,她便常常輕足一點,掠上了高高的竹巔,迎著淡金色的疏淡陽光,信手摘下一枚碧翠的竹葉,又雀兒一般落回了他身邊。既而,一雙清透的眸子專注地盯著竹葉,以指為劍,劈成髮絲一般纖細的千縷萬縷,再往空中一拋,落得兩人髮梢衣上滿是然後在他微微無奈的目光裡,少女眉眼一彎,笑顏燦然。
雲雀兒很隨性,喜歡夜間聽蟲,喜歡雪裡捕雀,喜歡隨手拾一枚圓滑的小石子打過水麵,看它在一潭靜謐裡驚漾起朵朵漪波似乎在每一個地方,她都能輕易找到屬於自己的快樂。而這筠園中每一處,莫論山巔還是水底,亭畔還是石邊,都留下過她的足跡,灑下過她的笑音
這樣一個孩子,出身名醫世家的廬江韶氏,長於世外化境一般的浮玉山自幼她身邊的所有人,無論劍宗一脈的師長同門,還是家中唯一的姐姐,都是真心摯意地待她。她的世界裡,沒有欺騙,沒有背叛,沒有傷害,沒有爾虞我詐、陰謀算計所以,心地才會純白如紙,不帶一絲陰翳,未染半分塵埃。
而這個孩子,便是用了這樣一顆明淨無瑕的心,傾盡所有來對他好。
雲澗,知道自己有多幸運。
他亦知道,自己心底的這一份眷戀有多貪婪可是現在,他想留下她,絕不再放手!
他明白雲雀兒是喜歡他的,但她自己心中卻是懵懂。原本是想過以足夠的耐心慢慢待她長大,可眼下,他恐怕已沒有那麼多日子了。
二十二年來,雲澗唯一一次,想這麼徹徹底底地放縱自己自私一回!
“雲雀兒,我喜歡你。”他一雙溫潤眸子看著眼前的少女,一字一頓地凝聲說出了這句話“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雲澗此生,只喜歡過雲雀兒一個。”
“所以,可以留下來陪著我麼?”在這人生最後的日子裡,我什麼都不願再去考慮,只想同你一起,把每時每刻都開開心心地走下去。
眼前的少女怔了好半晌,最終,與他對視的那雙清透眸子裡卻是緩緩綻開笑意,愈來愈燦爛的笑意
“嗯!”她重重點頭。
雲雀兒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心裡很喜歡很喜歡雲澗哥哥,但小丫頭分不清是哪種喜歡。
只是覺得,似乎和小時候喜歡師父、喜歡師兄們和千岱姐姐,還有喜歡妝姐姐都不大一樣。
她每次看到雲澗哥哥都會很開心,待在他身邊總捨不得走;每次看到他的笑她心裡都會高興好久,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一清二楚;還有那一次,聽說他要成親,想到日後陪在他身邊的會是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