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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粟娘哭笑不得道:“逃災路上那些個事哪裡又是能提的?都不是正道。”不欲多談,轉開道:“過幾日便是冬至節了,等得明年忙了農活,重陽節上我就去城裡請位好先生到咱四村裡來,在陳村村頭高坡上觀音庵裡開個村學。束脩陳大哥出,各家各戶平日裡有些多打的新鮮瓜菜,請先生嚐個鮮便是了。”
宋氏喜出望外,一把拉著齊粟孃的手道:“妹子,這事兒若是成了,咱四姓上下哪一個不感著演官兒的好?自打高郵城裡知州老爺,寶應、興化兩縣的縣老爺遣人來你們家拜了,那些收稅、差役的對著咱幾家客氣了多少?若是再多出幾個官家,咱四姓還怕誰欺負?”說著說著,淚花兒便冒了出來,哽咽道:“若是我肚裡的孩兒是個男娃,我也能有個盼頭兒了。”
齊粟娘連忙安慰,柔聲道:“我也明白大夥兒的心思,投充到陳大哥那兒做奴做僕,也就是求個有人庇護,過上好日子。只是陳大哥是個實在人,便是送過去了怕也是要受窮。你放心,村學這事兒一定成的,陳大哥心裡明白得很,只是一雙手忙不過來罷了,將來難說還要大夥兒幫襯的時候。”
宋氏回家自然把這些話兒傳了出去,四姓大喜,族老們多是讓婆娘們來走動一二,到了冬至節上,更是熱鬧。
“大冬似大年,家家吃湯圓,先生不放學,學生不把錢。”
齊粟娘在堂屋裡給四姓婆娘們上茶送點心,忙得團團轉,外頭院子裡玩的孩童們笑嘻嘻地唱著,見得糕點上桌,轉眼一窩蜂衝了進來,撲到桌邊,直抓那些梅豆、片糕、酥糖等點心,一邊吃一邊含糊叫道:“大蟲姨娘,學堂是什麼東西?先生是什麼東西?”
滿堂屋婆娘頓時鬨堂大笑,便有做孃的罵道:“小狗蛋兒,滾外頭玩你的去,亂叫什麼?以後記得,先叫齊姨娘,往後要叫陳姨娘。”
齊粟娘笑得不行,趕著端出了小湯圓和南瓜湯,叫玩瘋了的孩童們趁熱吃了。但他們哪裡肯吃,眼裡只盯著桌上的城裡點心,手上抓著,嘴裡嚼著,還嚷著道:“大蟲姨娘,過年時,俺還要上你家來吃。”
齊粟娘笑著道:“過年,你姨娘自然要去你家拜上,你還怕沒吃的?”眾人俱是歡笑,堂屋裡火炕上的火燒得越發熱鬧起來。
天越發冷了,農活都停住。王天旺用歪木爛材給齊粟娘燒好了兩大簍過冬用的木炭,將陳家屋頂、院籬重整重扎後,留在家中陪伴有孕的宋氏,來得也少了。齊粟娘熱鬧耍玩了幾個月,也想清靜幾日,將大門緊閉,把大風擋在了門外。
陳演的房間裡仍是擺著竹片大書架,上頭放著幾本陳演特意給她留下來解悶的算學書。齊粟娘和宋氏進高郵城耍玩時,買了一本藍絹面的《女誡》回來,依在了書架第二層上,卻從未開啟看過。她在陳家小院裡,用毛筆和江西夾吉宣紙一點點將前世所學的工程圖樣、知識記了下來,每天對著無人的空屋,大聲誦讀著,反覆回味著,過得幾日,又將這些無用之物和前世裡父母兄嫂的姓名畫像一起燒去了。
就這樣又寫又燒,又燒又寫,雪片撕棉扯絮似地落下來了。齊粟娘看著窗外的漫天大雪,丟了幾片幹桔皮在堂屋火坑裡,帶起一屋的暖桔香,掩去了炭氣和江南重重溼冷之意,齊粟娘不禁想起淮安清河高家堰上,不知是否也下著這樣的大雪。
到得午時,雪漸漸停了下來,齊粟娘有些餓肚,方欲把火坑邊暖著的臘八粥倒一碗充飢,卻聽得院門輕叩,不免疑惑,揚聲道:“誰?”
門外沉默一會,聽得一聲道:“我是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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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郵卷 第十六章 高郵小村的齊強(求粉紅票)
齊粟娘聽得齊強之名,大吃一驚,顧不得雪大,急忙搶了幾步,奔到院中開門。院門方開,一陣大風便湧了進來,吹閃了齊粟孃的眼,她嗆著風道:“哥哥,快,快進來。”
披著蓑衣的高大男子從斗笠下微微抬頭,打量了齊粟娘一眼,點了點頭。齊粟娘急急掩了院門,奔回堂屋加了棉杆,將火燒得更旺,看著齊強慢慢脫下了蓑衣,露出面貌。
齊粟娘方見得齊強,便心中一酸。這齊強生得極似齊虎。寬額隆鼻,身材高壯。或是因在外頭見了世間,雙目炯炯,銳利有神,更是顯得儀表不凡,只是眼神兒卻太過靈活了些,微帶桃花,遠不及齊虎實在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