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是一個村民自家開的,酒是糧食釀造,在山上比蔬菜還金貴。我賒的次數多了,酒坊的男主人還好,他堂客的臉上就有點難看。可是趙一二現在每天裡就靠酒給撐著,他幾乎不吃飯,就每天裡喝點酒吃點小菜。若是酒壺見底了,趙一二根本就不上桌子。我沒招,只好厚著臉皮去打酒,若是手上有點錢了,也是先給酒坊。
眼看就要過年了,王八還是沒有音信。我掏出那個夷陵通,想給王八打電話,卻發現早就停機。我不禁破口大罵起來。
董玲又來了,我以為是王八叫她來看趙一二的。可幾句話一說,我就知道了,她沒王八的訊息,也是過來打探。董玲很失望,走的時候,塞給我五百塊錢。我不客氣的收了。我的確是差錢,沒底氣跟她客套。
我興高采烈的去酒坊把欠賬付了,又提了好大一壺回來。跟趙一二商量,是不是找別人買個幾十斤臘肉,我們也要過年啊。
趙一二不置可否。我就自行做了。
離過年越來越近,年味漸濃。天上又在下雪,趙一二天天在灶房裡烤火。我也坐著沒事,耳朵聽著屋外已經下到第四十四萬九千六十一片雪花,落在稻場前保坎的牙子上。
忽然我想起,這場雪一下,我肯定是不能下山,爹媽是不是在等著我回去過年。想到這裡,就嘆了口氣。
趙一二知道我在想什麼,對我說道:“想家了?”
我笑笑,覺得很不好意思,問趙一二:“趙先生,你的家人呢?”
趙一二臉色沉的死死的,“我爹因為我當年的事情,丟了公職。我又好幾年不在家裡,他們都當我死了。等我回家,才知道父親在我出事的第二年就去世。我弟妹都恨我,他們都受了我的影響……我就沒臉再回去。”
我正想問,趙一二失蹤的那幾年,到底經歷了什麼遭遇,讓一個年輕氣盛的大學生,變成了一個神棍。
一個漢子,突然來到屋前,對著趙一二喊道:“趙先生,走,今天我家殺豬,到我家去吃新鮮肉啊。”
我和趙一二相互對著笑了笑,村民還是沒有忘記他。
我還在擔心趙一二不願意到處走動。
趙一二卻問道:“烹不烹大腸。”
“當然烹啊!”那漢子大聲說道:“誰不知道趙先生喜歡吃烹大腸。”
下雪,山路很滑,趙一二走的踉踉蹌蹌,那漢子急了,背起趙一二就走。說道:“快點,再晚了,豬子就殺完了。”
山間的規矩,家裡殺豬,請人來吃豬肉,都是以幫忙的名義的。既然是幫忙,當然不能在豬殺完之後才到。
走了半個小時,繞了一圈的山溝,到了那家門口。剛好就碰見那漢子請的幫手,把一頭豬從圈裡牽出來,讓那頭豬,在稻場四周隨意吃草,讓豬在臨死前,感受生命中僅有的一點自由。
稻場的另一角,一個土灶上架著一口大鍋,鍋里正燒著水。
那漢子,連忙走到堂屋,放下趙一二,“趙先生,小徐,你們自己招呼自己啊,我去幹活去了。”
漢子的堂客,連忙從裡屋端出一盤炒花生和糖果,遞到我手上,招呼我們坐著,然後也去忙碌去了。
我站到,門口,看著幫忙的幾個人,已經在把那頭豬揪起,往長條凳上摁。豬已經知道要發生什麼,發出“嗷嗷”的叫喚。
我愣住不動,心裡冰冷。
因為趙一二在我身後,也發出了類似豬嚎叫的聲音。
我飛快的扭頭看去,果然,趙一二正靠在椅子上,滿臉流淚,嘴張的大大的,發出嗷嗷的聲音。我大驚,拼命的呼喚旁人,可是大家都沉浸在殺豬的喜悅中,所有的人,都團團把殺豬的場面給圍著。沒人聽得見我的叫喊,也沒人聽得到趙一二痛苦的叫喊。
我連忙去聽,是的,楚大,又是他。可我現在拿他沒辦法,因為他已經跑了,卻把豬的意識放置在趙一二的身體裡。趙一二的魂魄早空了。楚大很容易做到這點。甚至躲過我的耳朵。
一群人把豬狠狠的摁住。
趙一二在椅子上開始扭動身體,狂亂的掙扎。我衝上去,把趙一二死死抱住,“醒醒,醒醒……”
趙一二拼命的哭嚎。聲音停頓一下。
我回頭看去,屠夫正把一把一尺來長的屠刀捅入豬的頸部,直沒刀柄。
趙一二又開始嚎叫起來,豬喉嚨上的傷口湧出鮮血,汩汩噴出。這家堂客欣喜的端了一個木盆去接豬血。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神色。除了我和趙一二。
趙一二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