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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不愛我爸,心裡想的是另一個男人。”他看了向遠一眼,向遠也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向雲生,莫名地冷笑一聲。

他接著往下說:“在我爸把我接走之前,她很少在我面前提起我爸,連咒罵都沒有過。那時我還小,晚上和阿昀都跟著她睡,第二天早上起來,她睡過的枕巾常是溼潤的,起初我不明白是為什麼,有一次半夜我醒了,看見她用牙緊緊咬著被子在流眼淚,哭得渾身都在抖,但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人人都說我爸走了她求之不得,這些眼淚除了她自己,還有誰知道。從那時起,我很怕在夜晚醒過來,很怕看到她痛哭的樣子,可是閉上眼睛,感覺到處都是溼答答的,都是眼淚。後來,她讓我爸接走了我,但卻不肯承認阿昀是葉家的孩子,帶著他嫁給了鄒瘸子,直到她死,都沒讓我們回來看一眼。”

鄒家嬸嬸是向遠喪母之後對她照顧最多的一個女人,她在向遠的記憶裡一直是爽利、能幹的。“那你後來有沒有跟葉叔叔說起這些?”向遠問。

葉騫澤苦笑,“如果我說起這些,除了讓我爸心裡更難受之外,還能怎麼樣呢?先別說可不可能,就算我爸願意回頭,難道一切就能重來?再說,我爸和阿姨再婚後,感情一直很好,我一度以為在我爸和我媽之間至少有一個人是幸福的。阿姨她對我很好,她對誰都好,但是自己卻是不快樂的。小時候,阿靈很多病,吃了很多藥,難受的時候就哇哇地哭。我爸那時事業剛起步,整天不在家,楊阿姨也還沒來,阿姨她一個人照顧阿靈。我經常看見她呆呆地坐在阿靈的床沿,像看一個怪物,到時間該吃藥了也不知道。十四歲那年,阿靈發高燒一直退不下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我不放心,放學回家就去看她,沒想到正好看到阿姨拿著一個枕頭慢慢地捂在阿靈的臉上……”

聽到這裡,向遠也打了個寒戰,但她彷彿可以體會那種絕望而可憐的惡毒,一個噩夢種下的孽種,連是誰的骨血都不知道,不敢也不願追究,甚至不能觸碰,偏偏還是自己的女兒。

“我嚇壞了,什麼都沒想就把枕頭扔開,可是阿姨她居然對我笑,說不用怕,如果她下得了手,葉靈早就死了無數回。然後她又求我不要告訴我爸,當時我什麼都不懂,只覺得她竟然是個這麼可怕的女人,所以我質問她:‘你害怕了?’她對我說,她現在已經什麼都不怕了,只怕我爸爸傷心。那天她離開阿靈的房間,阿靈就醒了過來,一句話也不說,只揪著我的衣袖瑟瑟發抖,我猜她心裡什麼都知道。長大了幾歲,從親戚的閒言碎語裡我才知道阿姨以前的事情,也開始慢慢去理解她,我可以想象,在沒有人的時候她一定也流過很多眼淚,就像我媽媽一樣……向遠,一個人能有多少淚可以流?我怕了這些流淚的眼睛。太偏執的感情和太強烈的悲喜其實都是執念,正是因為放不下,才有了那麼多苦痛。”

第二十四章 葉家是個看不見的泥潭(3)

向遠開始有些明白了,“所以,葉靈的感情也是執念?”

“從我看見阿姨對她做的那件事情開始,我就盡己所能地照顧她,總要有個人對她好,否則活著就太無望了。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是對方生活的重心,人心都是肉長的,說沒有感情那是騙人的話。我常常分不清,我究竟是可憐她,還是喜歡她,可是我的喜歡跟她的感情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阿靈她太依賴我了,她覺得這世界上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她什麼都可以為我做,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但是我做不到。這樣的感情太絕對,也太過於瘋狂,常常讓我喘不過氣來。我只是一個懦弱的男人,沒有什麼出息,太重了的感情我背不起,更怕辜負。”

向遠說:“你說你害怕執念,所以希望看得開,可你真的看開了嗎?如果你本來就是個放不下感情的人,刻意丟開執念這本身不就是一種執念?就像太固執於對,本身就是一種錯。”

“有時我常覺得,人活著就像在泥地上行走,太過雲淡風輕,回過頭就會遺憾什麼都沒留下,連個腳印都沒有,但是心裡裝的東西太重,一不小心就會陷進去,難以自拔。每當我靠近阿靈,就覺得她身上有雙看不見的手在把我往深處拉,拉到一個四周都是陰溼的、沒有光的地方。還有葉家現在這個樣子,更像一個看不見底的泥潭,一點點沒過我的頭頂……他們都是我愛的人,我能怎麼辦?向遠,拉我一把好嗎?”

向遠緩緩將手指從葉騫澤掌心抽出。

她說:“騫澤,我不是神。”

她害怕自己拉不住他,反讓自己陷了進去。

原定於第二天繼續討論溫泉度假山莊提案的會議沒能如期召開,葉騫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