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便消失在荒原上。
隊長陰沉著臉去撿起自己被打穿的帽子,撣撣灰戴上,低低地罵了一句:“狗日的刮民黨。”
茫茫的荒原上,那隊惹是生非的匪幫在夜幕下策馬緩行著。湖藍已經槍入套,刀入鞘,這樣枯燥的趕路讓他呵欠連天。他們仍然蒙著臉。
湖藍的副手果綠靠近他:“站長?”
湖藍看他一眼,一腳將果綠從馬背上踢摔下去。
果綠沉默地重新爬上馬背,並糾正了錯誤:“天星老魁,這麼招搖劫先生會不高興的。”
“我死了再燒成灰,連這灰都是劫先生的,可我做事不是為了讓劫先生高興。”湖藍再度地策馬狂奔,“走!如果從延安出來的是一條狗,我連它身上的蝨子也不想漏掉!”
黎明時分,天星幫馬隊在一夜狂奔後,終於看到了黃土浮塵的地平線上一輛孤零零的馬車。那輛馬車狂馳,但明顯是走投無路。
湖藍射擊,子彈從趕車的鼻樑前飛過。
趕車的急忙,勒馬停下。是那名打頭站的小商人。
湖藍勒住,看著。他的部下在他身後沉默地等待。
小商人依足了行規,舉雙手託了鞭子,給湖藍鞠個大躬,把馬鞭奉上。湖藍接了,小商人到一邊跪了。
匪幫們一擁而上,刀砍斧劈,車上綁紮的貨物頓時掉了滿地,那全是軍統不會看得上眼的財帛,他們仔細地搜尋。
湖藍玩著馬鞭子:“哪來的?去哪兒?”
“爺,延安收了點山貨,想去三不管賣倆錢。一半的貨孝敬您老,都是窮命,您給留口。”
湖藍看了他半晌,實在看不出什麼破綻,衝手下揮一揮手:“搜他,別忘搜下邊。”
小商人被幾個人拖到了一邊。湖藍轉身走向馬車。果綠迎了上來:“天星老魁,全是些皮貨山貨,打攏了不頂一支匣子炮,放人?”
湖藍回望,小商人剛被人放開,正哭喪著臉繫上褲子。
“扣貨,全扣。”
小商人慘叫:“爺,家裡得吃飯呀!”
果綠拔刀,刀光就從小商人眼前閃過,給他臉上開了條口子。
小商人捂著腮幫子,連哭都不敢,徑去駕車。貨早掀在地上,他駕著一輛空車逃逸。
湖藍和他的馬隊束馬高岡。蒼黃的斷壑望不到邊,荒原上的路只是一條細線。他伸手,手下拿出一個精緻的圓筒。筒裡裝的是一幅更精緻的地圖,湖藍看圖,然後伸手。
手下將一架高倍率德制望遠鏡遞了過來。
湖藍從望遠鏡裡看著那條路,看著路上被扔的那些貨物。他轉向另一個方向,看著路盡頭已經逃得只剩一個小點的小商人:“果綠,去逮那傢伙。他是共黨。”
“是。”果綠答應,但卻沒動。
湖藍:“貨都被我們扣了,還跑去三不管賣什麼?車上有鬼。”
“是。”果綠仍然沒動。
湖藍掃了他一眼。
“我們叫您天星老魁,您也就不該叫我們的代號。”話音未落,果綠又一次被湖藍踢下馬背。沉默地爬起。
湖藍:“要你叫天星老魁,因為我喜歡人叫我天星老魁。這片土上我們就是王,截個共黨的密碼而已,用得著遮遮掩掩搞這些雞零狗碎?”
“是。”果綠上馬,呼哨一聲,帶著一小隊人下岡向小商人追去。
黃塵飛揚,小商人再度被果綠一行人趕上。他無奈地看著再度把他包圍的匪幫,熟練地舉手,下車,鞠躬,給果綠送上馬鞭:“爺,都搶過一次了。”
果綠瞪著他,直瞪到對方找個地方跪下。
果綠向他的手下揮手,手下從馬上甩出幾條抓鉤鉤住車兩側,揮鞭馭馬,兩邊發力,簡陋的車體登時散架,銀燦燦的銀元滾了一地。
小商人頹然,跪地大哭。
果綠下馬,撿了一塊,拋著,然後看看那蜷成一團的小商人。他過去,揪著頭髮把那個腦袋揪起來:“這是什麼?”
小商人臉上已經沾滿了眼淚鼻涕和黃土,猥瑣而庸俗:“救命錢啊!爺,是救命錢!”
“救什麼命?”
“小舅子被三槍會綁票了!這是湊出來贖肉票的呀!”
果綠把那顆腦袋摁回泥塵裡,疑惑地看看他的手下。他的手下也一臉索然地站在車邊——這不是他們要找的東西。
刀砍斧劈,他們把已經解體的車再一次更細地解體,再一次細搜。
10
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