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壞地指著她的鼻子道,“藺嘉月,你倒是敢和朕唱反調,方才怎不見你神氣?”
嘉月嘴角輕輕一勾,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皇上看不慣臣妾,臣妾說什麼都是錯的,不過……恕臣妾斗膽問一句,臣妾一個孤零零的七品選侍,我有幾個膽子去挑其他妃嬪的不是?誰又會替臣妾撐腰?
“像臣妾這種位分低的,上頭的姐姐想要挑刺,也只能忍氣吞聲,方是生存之道。”
她說得動容,眼眶也紅了半邊,卻是倔犟地眨了眨眼,不讓眼淚落下來。
他心口五味雜陳,舌根也滿是苦澀,“你這是在說朕的不是?”
她依舊耷拉著眼皮,“臣妾不敢。”
這不敢,那不敢。他定定地看了她幾眼,那張驚鴻之貌毫無變化,可殼子內卻彷彿換了一副靈魂。
這樣的變化令他心頭又酸又脹,讓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將她柔弱的身子攬入懷裡,可是他瞻前顧後,怕落入了她的圈套。
不過一個位分而已,倒也不是不能給。
忖度了片刻,他終於緩下語氣,“從今日起,你晉為頤嬪,和瀅嬪平起平坐,你再也不需要看她眼色,等會朕讓掖廷頒旨。”
嘉月正要跪下謝恩,剛屈膝時手臂便被他托住了,“不必謝了,回去洗漱一番,今晚朕翻你的牌子。”
她眸光閃動了一下,又迅速斂下眼皮辭別。
一切如她所料,燕無畏慢慢掉入她精心織造的網。侍寢過後,他驀然良心大發,又賞下好些東西,又是三天兩頭翻她的牌子。
轉眼又是兩個月過去,她已經打敗了眾人,成了最受寵的妃嬪。
她也是在這一刻起,才覺察他與朝臣之間的齟齬。準確來講,是皇權與內閣首輔的權利之爭。
作為臣子篡位,他之所以如此順利,離不開首輔酈延良的支援,而滿朝群臣大多數早就成了酈延良的擁躉,於是他對酈延良起了殺心。
酈延良是永德年間的舊臣了,因功績顯赫,皇爺爺便曾賜下十樣錦①,且皇帝也不能輕易換內閣輔臣,否則廷臣就該疑心出亂子了。所以,酈延良一個年過半百的文臣,豈是燕無畏這等武將想得那般容易拿捏的?
可這廂皇帝和權臣出了罅隙,便再也難圓了,酈延良對皇帝的態度開始模稜兩可,更是選中張遷為司禮監新任掌印,而他不僅有替皇上批紅的特權,甚至往返於司禮監與內閣,如此一來,燕無畏這個皇帝也就成了個空殼子。
燕無畏和酈延良不合的訊息,正中她下懷。而在這一切順遂的當中,又出現了一樁意外。
她懷孕了。
曾經她也想過母憑子貴這個可能性,可當她太醫診出她的喜脈時,她渾身的血液便涼透了,她愕然地定在那裡一動不動,太醫以為她太過驚喜,以至於目瞪口呆,於是又重複了一遍:“恭喜頤嬪娘娘,你有喜了。”
這下,不僅她僵住了,連仲夏一干宮女,心頭也拔涼了起來。
還是春桃先反應了過來,給太醫偷偷塞了一塊銀錠子,要他先幫忙隱瞞不表,便把他送出永熹宮。
“主子……”
她臉上不見一絲血色,慢慢緩過神來,掌心撫上小腹,抿緊了唇道:“這個孩子,留不得。”
她要復仇奪權,不能給自己留下軟肋,她也不想,與仇人有著血脈相連的關係。
況且,孩子無辜,如果一出生就註定被仇恨裹挾,那還不如現在就果斷了結了他。
仲夏壓低聲線勸道,“奴婢知道公主的決心,可是,那畢竟是你肚裡的一塊肉,若是出了差池,那你的身子說不定也……”
忍冬也附和道,“正是呢,公主不妨再想想再決定也不遲啊,萬一……肚子裡是個哥兒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你們若是我,會選擇生下仇人的兒子嗎?”
話一出口,一時靜得落針可聞,大家又緬懷起秋心來,一時同仇敵愾,誰也不敢再勸了。
未幾,還是春桃率先開口道,“奴婢和直殿監的柳明公公有些交情,要不奴婢去求他幫忙弄點藥吧,趁眼下月份還小,還容易些,傷害也小些……”
她和柳明,可不是有些交情那麼簡單,而是結為對食。這個嘉月自然也知情,因此,柳明也算是半個她的人,還是信得過的。只不過事關重大,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多一個人知道,也就多一分危險。
嘉月冷靜下來,囑咐道,“都不許輕舉妄動,免得落了別人的眼,那就不好了。”
也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