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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的鼓聲一起,接著又是鐘聲的哀鳴,一下復一下,彷彿沒有盡頭,接著各家各戶的大大小小都從被窩裡醒了過來,陸陸續續掌起了燈,耳裡卻仍仔細辨著那鐘聲。
這等規模,除了天子駕崩,再沒人能越過這個等級去了。
建京的大小寺廟觀宇也紛紛敲起了鍾,整個建京的上空被哀切的鐘聲繚繞著,連綿不絕,國喪的鐘聲不多不少,正是三萬杵。
“皇上大行殯天了!”
訊息一出,滿朝文武也登時沒了睡意,紛紛著了素服,披上喪麻,個個如喪考批,步履匆匆地來到御和門廣場集合。
往常朝會之時,亦是提前在這裡整隊等候,負責糾察的御史則會一一點名檢閱,包括儀容儀表儀態,稍有不慎,則會被記下名字,等候參處。
只是皇帝自從身體衰敗以來,已經快有一年不上早朝了,那些養尊處優的大臣們,免不了精神懈怠了些許,又想著如今皇帝一去,留下一個五歲小兒當皇帝,又能奈何得了什麼?
於是御史也不點名了,有幾個大臣甚至偷偷打起了哈欠。
時辰一到,宮門在鐘鼓聲之中緩緩開啟來,臣子們倒是還記得文左武右的佇列,拿著笏板有條不紊地進了御和門。
御和門上首的寶座早已空空蕩蕩,而御座之後卻垂了一方簾子,一道賽雪欺霜的倩影隱隱錯錯從那半透的簾子裡映了出來。
大臣們不敢抬眼細瞧,也知道,這人必定就是皇后藺嘉月……不,是皇太后藺嘉月。
張遷站在嘉月身側,瞥著一干臣子,緩緩啟唇:“大行皇帝龍馭賓天,皇太子受應天命,繼承大統,請新皇落座——”
燕申那裡見過這麼大的場面,夜裡又是哭了半晌,眼下整張小臉都是青白青白的,小腿顫顫巍巍地走向了那寶座,邁上特地加高的腳踏,坐了下來。
眾臣跪拜下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燕申用嘉月提前教好的話細聲細氣地說道,“眾卿平身……”
“謝皇上。”
“父皇彌留之際,曾留下遺旨,就藏在這塊允執闕中的匾額之後——”燕申說著,喚大伴於磊取下遺旨宣讀。
於磊徐徐展開聖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近來躬欠安,已感時日無多,又恐儲君年幼,尚不能獨斷,皇后藺氏軌度端和,敦睦嘉仁,朕龍馭賓天后,著即垂簾聽政,燕王魏邵懷瑾握瑜,忠貫日月,冊封攝政王,協同弼佐幼君,直至新君及冠親政。欽此!”
遺旨一出,底下的臣子大驚失色,一片譁然。
嘉月微涼的聲線傳了過來,“大行皇帝還未落葬,諸位愛卿便牢騷滿腹,莫非是對聖旨有異議?”
滿場這才安靜了下來,紛紛舉著笏板頷首道,“臣不敢。”
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走出佇列,伏首接了旨。
他面上仍是淡淡的,彷彿籠罩著一層寒霜,深邃的眸子裡鋒芒隱現,令人望而生畏。
遺旨宣告畢,接下來就是皇太后和攝政王共同主持大行皇帝的喪事。
在嘉月及魏邵的帶領下,所有人皆剪下一截頭髮。古語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是以除了國喪,不得隨意剪除。
接著還需要守靈哭靈,嘉月率後宮太妃太嬪在帷前邊哭邊訴,而宗親大臣、命婦也需輪番入宮守靈。
到了第三日,便是大殮,即將大行皇帝移入梓棺,其他人則需圍繞梓棺瞻仰大行皇帝,以示告別。
大殮前夕,宮中的掌事已準備了四季之衣共一百二十套,以及珪、璋、琮等六種玉器。前二刻,宮殿諸門全開,所有人依次入內,由有司儀主持哭拜。
霎那間,撕心裂肺的哭聲不絕於耳,掌事繼續往梓棺裡放入金銀器,佩劍等物,蓋上夷衾,而後是蓋棺蓋、釘木釘。
大殮畢,梓棺需要在羋華宮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再從南瀘門出,落葬皇陵。而這期間,上千高僧日夜誦經,太妃太嬪,王公大臣都得輪流守靈,直到下葬為止。
整座皇城都掛上白幡,羋華宮的白幡更是層層疊疊,與漫天白雪融成一副雪白的景象。
殿外搭了靈棚,風雪再大也落不到羋華殿的門檻,至於殿內各處都有炭盆,更是溫暖如春。
偏殿是太妃太嬪及命婦暫歇的地方,嘉月已經三天沒有睡覺了,燕無畏一死,這些繁瑣的喪事就落在她和魏邵身上,方才祭完一奠,她便在偏殿闔眼眯了會子,沒想到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