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靖在失神的剎那後回過神來,看著欺近的對手,手腕急轉,長劍揮出弧形的光幕,擋住隔空點過來的手指,然而,彷彿半空中有什麼看不見的力量刺來,忽然間她手中的長劍就是劇烈的一震,幾乎脫手。
“其實,我什麼也不是。”力量交錯的那一瞬間,迦若的口氣忽然變得有些哀痛,他深藍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然而,手上卻絲毫不緩,在震開血薇劍之後,繼續點向緋衣女子的左肩,“我什麼也不是……”
白衣祭司的那一指,迅疾如電,卻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右手的劍被震開,來不及迴護,要反手封住對方的進攻,就必須騰出左手來——然而,危急的剎那,阿靖卻抱著死去的人的頭顱,緊緊的,不肯鬆開手來。
她不願再鬆手……雖然,失去的,已經永不再回來。
迦若的手指點中她左肩的肩井穴,剎那間將女子的身形定住。阿靖左臂上的血浸透了衣服,殷紅的血順著他的手指流下來,染上雪白的長袍,祭司低下頭來看著她熊熊燃燒的眼眸,忽然間,有些複雜的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表情。
“青嵐已經死了。”他額環下的眼睛冷漠如冰雪,看著阿靖,驀然抬起手來,指著自己的心口,垂下眼睛,“——在這裡死了!”
“我什麼也不是。”迦若的手指,輕輕勾起緋衣女子頸間帶著的那個檀木護身符,低下頭,極輕極輕的,再次重複了一句。他的眼睛在額環下閃爍著清冷的光芒,帶著微微的茫然和悲涼,安詳從容。
“你——”然而,阿靖的視線和他交錯卻在剎那間如遇雷擊,脫口驚呼。
不不不,那……那分明是青嵐的眼神!絕對不會錯……雖然過了那麼多年,那樣的眼神,她從未在任何別人眼中看見過。只有青嵐,只有青嵐。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當時為什麼將眼前這個人認定為青嵐——就是因為這樣的眼神。
雖然已經是完全陌生的臉,然而這個白衣祭司卻有著青嵐一樣的眼睛,在看到那樣神色的時候,她就完全相信自己是和青嵐重逢在南疆,他們十年前失散的地方。
然而……沒有想到,那卻只是光和影的相遇,只是虛幻的重逢而已!
“因為你沒有看出來、那是不同高度上的兩片雲——你在底下看上去它們重合了,事實上卻永遠不會相遇。”
那樣的一句話,忽然間就響起在耳畔……當時白衣祭司話裡的深意,原來就是如此。
忽然間,青嵐的眼神從祭司眼裡消失了,迦若不再說話,一把將被定住身形的緋衣女子交給了身側圍上來跪拜的拜月教弟子:“好好看著她!不能再讓她逃脫了!——讓教主親自來守著這個聽雪樓的人……”
頓了頓,迦若的眼睛投向宮門,那裡,已經有刀兵相交的冷銳聲音傳來,伴著很多瀕死的痛呼和哀嚎聲——聽雪樓…聽雪樓已經來了吧?
血與火,必將湮沒明月?這一次的大戰以後,整個月宮、甚至整個南疆都要變成修羅場吧?蕭憶情是夾帶著復仇的怒火而來的,發誓要讓拜月教徹底在南疆消失;而拜月教的弟子們,雖然武功低微,大部分人也不懂術法,卻個個都是殉道者般的無畏於死亡。
這一次,難道真的要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麼?
冰陵預言過的,甚至上一代占星女史預言過的拜月教的“大劫”,就真的要覆頂而來?
青嵐……青嵐,如今,你已經看到了她,守住了那終將會相逢的星宿——接下來、就來幫我實現我的願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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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鷲山。月宮。朱雀宮門口。
“護法…護法大人,您終於來了。我們、我們已經…守不住……”宮門口的弟子看到了那一襲掠過的青衫,帶頭的壇主終於鬆了一口氣,血汙滿身的撲過去跪在孤光的腳下,斷斷續續的稟告,然而說到半句,聲音便漸漸消散,身子一撲,在滿地的血汙塵土中死去。
青衣術士將平日裡穿的舒袍緩帶衣衫換下,穿了一身窄袖束腰的勁裝,那一柄從來不輕易帶出屋外的滅魂劍背在他肩後,整個人充滿了殺氣。
“護法……護法大人來了……”歡呼聲低低的在那些尚自苦戰的拜月教子弟中迅速傳播開來,那些已經無力再支援下去的子弟擦著額頭流下來的血和汗,眼睛裡閃出光芒來。
拜月教以教義立足南疆,雖然教義深入人心、教徒無數,但是卻多為普通百姓,平日只知膜拜供奉月神,每當月圓之夜徹夜靜心懺悔所有罪孽,不但不會術法、甚至連練習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