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靜,你還有不到一個月的壽數。”顏子睿冷冷道。
劉文靜笑著點頭:“顏少俠醫術又有精進,可喜可賀吶。”
“你可知秦王府上下都在四處奔走,只為你這剩下一個月不用吃牢飯?”
“呵呵,若是李世民笨到為我一人動用全府力量,那你替我轉告他,劉文靜黃泉路上等他一塊兒過奈何橋。”
顏子睿怒道:“你敢咒殿下——”
“我咒他?”劉文靜哈哈大笑,“我咒他?!從太原起兵,到洛陽竇建德,到突厥人,到洺水,到爭儲位,我劉文靜籌謀策劃,殫精竭力,我咒他?他是我劉文靜看中的大唐真龍天子!是天下的主宰,是千古一帝!我咒他?!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前所未有的激烈,驚動了牢房外的老鴉,撲翅聲漸次響起,又歸於寂寥。
顏子睿喃喃道:“劉文靜,你這個瘋子……”
劉文靜笑得跌坐到地上:“……哈哈哈哈,呵呵,我是瘋子。”
顏子睿看著他沒正形地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來,讓我猜猜,”劉文靜渾不在意,“為我這攤子爛事撥出去一半人,可能房杜他們賢伉儷也摻和進去了。剩下的嘛——,收了十二衛的虎符,整編玄甲軍,派人去洛陽和靈州,這四件最要緊,可對?”
顏子睿只得點頭:“不錯。”
“這便是帝王的考量,一出手布的就是連環局。” 劉文靜滿意地點頭,“但還不夠,這只是對付李建成兄弟的手筆。他們後面還有裴寂,甚至,還有李淵。”
劉文靜對李氏皇族個個直呼其名:“你回去告訴李世民,東宮六率明面上和十二衛的人數相當,但別以為壓上玄甲軍和洛陽天策府我們就穩操勝券。其一,十二衛雖然眼下歸我們,但只要李淵一道聖旨,倒戈兵變不在話下,且一動十二衛,造反的罪名可就坐實了。其二,這幾年東宮暗地裡往六率裡充填了不少人,不算這次拿住劉黑闥一路招安的收編的,我手頭上所知的人數就夠編兩個六率。”
顏子睿跟著他沉吟道:“所以勝券明面上是秦王名頭大,但實際上,太子正統先佔一著,親兵嚴實再佔一著,而我們能動用的除了玄甲軍和各位將軍的親兵,其他都遠水救不了近火。”
劉文靜點頭:“所以秦王才今天就佈局。這一戰,已有風雷隱現了。”
“但是,”顏子睿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雖亦覺出你之一事,水可深可淺,但萬一不過一場虛驚,私自調動兵馬的事傳到宮裡——”
劉文靜冷笑一聲:“所以說你聰明有餘,歷練不足。宮鬥這趟渾水,你不浸淫個十來年,如來佛祖也別想參得透。”
見顏子睿挑眉,劉文靜嗤笑道:“顏少俠,我劉某人名聲怎樣?”
顏子睿老老實實回答:“不怎麼樣。”
“哈哈,答得好,”劉文靜拍手笑道,“全長安、不,全天下都知道我劉文靜小雞肚腸,為人尖酸刻薄,自負是李唐起兵的元老,總忌憚裴寂比我得寵,活該把自己氣出一身病。”
“你這寒疾是早年來往中原和突厥,氣候不調所致,”顏子睿道,“元老之中只有你會突厥語,那時李唐起兵之初,根基不穩,若非安撫突厥,並買他們的好馬裝備精騎,這天下或則便不姓李了。”
劉文靜冷笑不止:“劉某人謗滿天下,不用顏少俠替我翻案,我自得其樂得很。但這普天之下,卻有那麼幾個人,還把我當個寶,以為秦王府裡我才是那狗頭軍師,而不是房謀杜斷。”
“誰?”
劉文靜笑吟吟伸出五根手指:“李世民。李淵。李建成。李元吉。裴寂。”
顏子睿恍然:“怪不得……”
“哈哈哈,顏少俠果然一點就通。今日是李淵下旨說我謀反,主審的是裴寂,跳腳的是李世民。”劉文靜說著從身後提出一罈酒來,“你猜猜,這是誰送的?”
“李建成?”顏子睿脫口而出,劉文靜卻只是冷笑,顏子睿腦中靈光一閃,“裴寂?是裴寂!”
“孺子可教也!”劉文靜說著撕開壇口,“真香,還記得我愛喝蛤蟆陵的郎官清,裴老兒夠意思。”
顏子睿看他自顧自捧著酒罈,愜意地喝了一大口:“裴寂這是給你送斷頭酒。所以麗景門今天才回報訊息說,裴寂沒有忙不迭地提審你。”
劉文靜把酒罈遞給顏子睿:“不錯。而且沒李淵撐腰他不敢這麼張狂,李建成都不敢這麼幹。你不嚐嚐?裴老兒可不經常這麼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