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架在脖子上的形勢,有哪個龜茲女人敢嫁?而且是嫁給僧人,龜茲人都奉佛,在所有人看來,那可是要遭天譴的。所以他正在發愁怎麼向呂光交差呢。我跟他說有個漢人女子願意嫁,他當然開心。”頓一下,探頭看我,“艾晴,雖然這樣太委屈你了,不過,你是願意嫁的吧?”
“我……”心砰砰地跳,快得讓我擔心對面的弗沙提婆也能聽到。臉一下子燒紅了,低頭輕聲說,“我願意。”
“我就知道……”他怔怔地看著我,微微嘆口氣,“就算這麼委屈,你也仍然願意……”
不想討論是否委屈的話題,這些都不是目前的重點。我問:“可是,呂光認識我,如果他看出來是我,豈不會用我對付羅什?”
“婚禮上你會一直戴著蓋頭,只有新郎才可以揭。如果他硬要看,我會應付。至於婚禮後……”他沉吟一下,“我沒有想好,因為不知道呂光接下來會怎麼做。但是,呂光之所以要大哥娶妻,是希望向天下宣佈大哥破戒還俗,從此失去大法師的身份。他不會在意大哥娶誰,他既然不再需要藉助大哥的號召力,應該也沒必要以你為要挾讓大哥為他所用了。”
是啊,弗沙提婆說的對。呂光的目的是為了讓羅什失去神權,以為這樣羅什會逼不得已還俗,他絕對想不到羅什能夠為了理想隱忍十七年,終於在姚興那裡得到了支援。
“艾晴,你放心,就算拼出性命,我也會保護你。”弗沙提婆抓起我的手放進他的大掌心,溫暖地熨貼著我混亂的心,眼裡的誠摯觸動了我心底深處的弦。對他,我始終有絲愧疚。看他為我們做了這麼多,鼻子突然有些酸了。
“好了,你知道我最見不得你哭的。艾晴,我只希望你幸福。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你們做的了。”看一眼桌子上紋絲未動的食物,“怎麼樣,現在有胃口吃晚飯了吧?”
我破泣為笑,拿起饢就啃。
《晉書》上只有“妻以龜茲王女”這六個字,並未記載這位龜茲王女的名字。而在慧皎作的《鳩摩羅什傳》中,曾提到有一位名叫阿竭耶末帝的龜茲公主邀請羅什宣講大乘經典,“聞法喜踴”。所以後世之人將這兩段記載合起來,認為羅什之妻正是慧皎說的龜茲公主阿竭耶末帝。
當我知道白純的小女兒叫阿素耶末帝之時,我便想當然地以為她就是羅什娶的妻了,名字上的一字之差我也以為很正常,畢竟是翻譯成漢語,差誤比比皆是。而且,阿素耶末帝的確是被呂光選為羅什破戒的物件。可現在才知道,阿竭耶末帝這個名字是弗沙提婆情急之下胡謅出來的。
歷史沒有改變,滾滾巨輪無人可以阻擋。而我,一個21世紀的現代人,融進了歷史,成了微不足道的幾個字。可既然我的確存在,我便要好好走完我的路,陪著他,鼓勵他,成就他。
想起他,不由停下咀嚼:“羅什知道麼?”
“還不知道。我無法見到他。呂光將他關押起來了,看守的全是親信,連錢也買不通。”他嘆口氣,有些擔憂,“估計呂光是怕大哥在婚禮前自盡,所以看守得極為嚴密。”
我搖搖頭,肯定地說:“他不會自盡的,他答應過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不言死字。”
他看我一眼,扯嘴笑一笑:“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他看著我吃東西,沉默了一會,幽幽地說,“艾晴,你不覺得這對你們,反而是件好事麼?”
我抬頭,看進他敏銳的淺灰色眼珠。
“你有沒有想過,除非他還俗,可他除了愛你,心裡還有佛陀,還俗也非他所願。你呢,也太理智,要他去漢地傳播佛法不讓他還俗,這樣下去,無論你們愛得多深,也永遠沒有在一起的機會。呂光強逼他娶親雖然手段惡劣,卻無意中成全了你們倆,反倒是為你們解決了這兩難境地。”他深深嘆息,停下來看著我,眼神有些飄忽,半晌後才重新聚焦在我臉上,怔怔地說:“既然他一定要娶,娶你是最佳選擇。他總算可以給你一個名分了。”
名分?我沒想過這個東西,也從來都不敢有片刻奢求。名分?是真的麼?婚禮過後,我便是他名正言順的妻……
“還有,我已經安排人去接公主,明天就會到了。”
啊?一口湯差點嗆到,拼命咳嗽。
“瞧你急得。”他噗哧笑出聲,輕拍我的背,“我接的是你弟妹——曉宣。否則,婚禮上我怎麼把她變出來?”
我們住在蘇巴什城的龜茲王離宮,與雀離大寺毗鄰。弗沙提婆的國師身份,住的是僅比王和呂光差一檔次的獨門院落,食宿條件在古代來說算得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