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身如玉》第十六章(5)
可是他的心裡還有一個魔鬼的聲音在說:政治是殘酷的。是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是你死我活的。也是無毒不丈夫的。況且,人又不是他親手殺的,況且,他也沒有看見是不是吳前乾的,況且,周爾復遭這一劫,他萬萬難能迅速翻身穩坐報社一把的交椅了。那麼,吳前就有希望,吳前有希望他大力就沒白跟著折騰這麼一程子。他大力也是有希望的!
私慾,私利,使大力又向更深的惡裡滑去……
肖白覺得她自己是一下子成熟起來了。那天錢主任莫明其妙地把她叫到辦公室,吞吞吐吐地說,肖白近一段時期可以先不用上班了。等到事情平息了,沒有什麼事了,再通知她上班。肖白很沉著冷靜地問錢主任,你是代表組織還是代表個人?你如果是代表個人,你沒有權力跟我這樣談話。如果你是代表組織,請給我一個依據和理由。
錢主任就有些不悅地說,你沒有看見全報社的人對你的態度嗎?我是好心讓你躲一躲,寧宣兒她們幾個也都希望你先別在報社晃悠……肖白說,我謝謝你了錢主任,請問全報社的人的態度代表法律嗎?代表公正嗎?
肖白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守時地上下班,她不怕所有人的白眼,也不怕所有人的臉色,她也不怕那些能殺死人的流短飛長。無辜的肖白,在這一場曠日持久的逆境中,屈侮裡,將一顆柔弱的心打造得異常堅硬堅強起來。
周爾復好像真的被這一場人生變故給擊敗了。他萬念俱灰,甚至主動放棄了一把手的競爭。他一直都沒有勇氣去報社上班,他無法面對報社裡所有的人,也無法面對那幢大樓。
吳前空前順利地當上了報社的黨委書記兼社長。
報社開全體大會宣佈的那天晚上,肖白來到了周爾復的家。
她一直是微笑著面對她人生最艱難困苦的這一段的。她相信人生真的沒有什麼過不去的溝溝坎坎。她的那本《恐懼》的書在這個春花的五月裡出版了。那是她自己在一個人孤寂的充滿屈侮的歲月中獻給自己的禮物。
她把它帶來了。她要送給周爾復。她要用自己的實力和努力告訴愛護她幫助她的人,她不會讓他們失望的。她不會辜負他們的。她還將憑自己的實力告訴所有欺侮她毀她的那些小人,是他們造就了她,是他們給了她奮鬥的勇氣和信心,沒有他們,就沒有她手裡握著的這本書和她內心的堅強。
她想好了,她的書只送兩種人,幫她的恩人和毀她的小人。這兩種人都是她刻骨銘心的人。
肖白真的不相信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周爾復。她在看見他的那一刻竟然想起了在渣子洞裡裝瘋的華子良,他看她的目光呆滯,他的頭髮蓬亂,間或有了許多的白髮。肖白的心就像被什麼鋒利的東西不停地搗攪著,把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堅強全部攪酥了攪碎了,她的淚水奪眶而出,她說,你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呢?
周爾復一直以來最不放心的就是肖白,他無法預料到肖白會被傷害到什麼程度。他把他封閉在家裡,是怕聽到有關肖白的任何令他無法承受的打擊的訊息。他已經害了兩個女人了,他不想因他而害了肖白,死去的,她們已經死去了,而活著的這一個,他永不能再愛,也永不能再保護她了。他的白髮就是因她而生的,他覺得人,有時生的確不如死。他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地在生命的底線上徘徊復徘徊著……
他就像幻夢一般無數次想像著肖白來看他。他真的給肖白開了無數次門。而門外除了空洞還是空洞。而當他聽到敲門聲,當他開啟門,當肖白真的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卻以為這一次又是幻夢了。及至肖白的哭聲傳進他的耳鼓,及至他伸出手去撫摸肖白的頭髮時,直到肖白撲在他的懷裡,他確信這一個就是他日夜牽掛著的肖白了。
他以為他的淚泉早已乾涸了,而那淚,確是從他的心裡的又一個泉眼嘩嘩地湧出來了……
他們的身後,那22朵玫瑰花早已凋謝。它們帶著舊日的傷懷一瓣一瓣地陳自己於紅塵之上……
《守身如玉》第十七章(1)
“大地慷慨,但它不牽就脆弱,不會始終如一的給脆弱一席之地。強勁的風,強暴的雨,它們會將大地之中的千萬棵草吹倒,而這倒伏之中,含著意志的倒伏和身體的倒伏。身體的倒伏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意志的倒伏,意志的消沉和死亡。大地收容消沉也收容死亡。收容,只不過是把萬草乃至萬物曾經的毫無價值的存在化為了泥土中的泥土。意志堅定的草總會重新站起來的。那泥土便成為重新站立起來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