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邊推邊說:“姑娘先歇息一下吧,我去泡茶。”
阡陌悄悄站在牆旁邊,聽著老嫗正在勸說那傻子。
“兒子啊,人家是客人,你要讓著人家姑娘哪!”
“她是妖怪!吃人的妖怪!阿孃快把她趕走啊!”突然又大叫,聲音都變了形:“啊——阿孃不要揪傻蛋耳朵了,傻蛋疼疼!傻蛋讓她住,讓她住!”
阡陌咯咯地笑了,這傻子還真有趣,跟個小孩子似的。
不一會兒,只見他已經洗好了臉,惺惺地抱了床被子過來,伸出手,不情願地說:“給!”
阡陌接過了被子,這傻子洗完臉後,給人的感覺倒是清清秀秀,濃眉大眼的,如果他不說話,還真不像個傻子。
但他下一句話卻讓阡陌哭笑不得:“阿孃非讓你住下,好吧,那你就是傻蛋的媳婦了!傻蛋照顧媳婦是應該的,就抱了床被子給——”
話音未落,一個枕頭就被扔到了他的臉上。
阡陌沒什麼好語氣,忿忿道:“誰要當你這個傻子的媳婦了?你也不找個鏡子瞧瞧,簡直就是找打!”
傻蛋突然坐在地上大哭道:“住在這裡的就是傻蛋的媳婦!嗚……你是傻蛋的媳婦!”
阡陌又白了他一眼,簡直無語凝噎了。
鎮定,要鎮定!
難道要跟一個傻子講道理?!除非她也是傻子!
老嫗循聲趕來,忙陪笑道:“俺家傻蛋一犯痴傻就哭的停不下來了!姑娘暫且先不說話。”
阡陌見他哭的鼻子眼睛嘴巴都皺成了一團,有些可憐,便在旁邊看著也不說話了。
只見老嫗柔聲哄道:“傻蛋啊,這姑娘已經答應做你的媳婦了,你先起來,不哭啊,先起來——”
“啊!真的?傻蛋有媳婦了!太好了!”說著一下子跳了起來,竟然開始咧著嘴笑,眼角還有淚痕,也真是滑稽可笑。
阡陌看在老嫗的面子上沒有反對,心裡卻將這個傻蛋罵了千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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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阡陌和老頭老嫗圍坐在屋外的一個石桌邊,看著傻蛋在田間抓螢火蟲玩耍。
“這裡是什麼地方啊?”阡陌開啟了話茬。
“這個村子叫漠河村,離雍州郊外數十里遠。”老頭答道。
“原來如此,那你們一家三口生活在這裡很久了吧?”
“誰說不是呢?俺們在這裡出生長大,呆了一輩子哩!”
“那你們的兒子是天生就痴傻了嗎?”問題一出,阡陌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莽撞。但見他們神色如常,又放下了心。
“這傻蛋啊,也實在跟俺們有緣啊——”老頭看著遠處身影,嘆了一口氣。又道:“俺當年去山上採藥的時候,看到這個孩子在山崖下面昏迷了,走近一瞧,竟然還有氣,就把他帶了回來,誰知道,他醒來後就痴痴傻傻的,什麼都不曉得了。”
“是啊,俺們倆口子也沒有孩子,就把他收養了,哎,一晃都這麼多年了。”老嫗補充到。
“還記得,當年這孩子穿的衣服可真是華貴啊,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啊,只可惜已經傻了,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才五六歲的孩子,真是怪可憐哇!”
原來竟然是撿來的孩子啊,阡陌心中不由得有些同情他了。
這時,傻蛋大大咧咧地跑了過來,大叫道:“阿爹,阿孃,媳婦兒,你們快看!傻蛋抓回來了一隻螢火蟲,好漂亮哇!”見阡陌沒有理他,傻蛋急了,一把拉著她的手臂,叫道:“媳婦,快看啊!”
阡陌沒想到他會這樣,只見袖子上有一個大大的泥爪印,不禁生氣地瞪著他:“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媳婦!”
傻蛋手一鬆,螢火蟲也放走了,“阿孃,阿孃,媳婦不理我了,阿孃,你管管她啊!”
阡陌實在不想理他,她起身走到了田梗邊,仰頭看著漫天的晚霞。
已而夕陽落山,百鳥歸林,她不禁回想起當日和墨染在霧尡山上的場景,一別多日,也不知那木頭怎麼樣了?心中竟升起了點點掛念之情。中秋那晚,他問她願不願意永遠和他在一起,她竟無言以對。也許,她真是個貪心的女人啊,既想享受屬於他的溫情與照顧,又不敢給他一個真正的承諾,她害怕短暫的溫暖最終只是黃粱一夢,她害怕未知的明天會給這份純潔的感情戴上鐐銬,變成了根本不認識的模樣,說到底,只是害怕罷了。
她是個被命運詛咒的人,低頭看著泛青的小指,不覺握緊了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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