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搬到狹小的東院時,寶玉處處不便;吃穿上比從前差了幾倍,衣著倒罷了,現今他守孝服素穿舊衣,但是飲食卻實在是受了不少委屈,在怡紅院時進上的玫瑰露葡萄酒盡著丫頭作踐,如今元春薨了,連玫瑰露的瓶子都摸不著。
但是因為賈政丁憂在家,寶玉不敢鬧得厲害,只能找王夫人哭訴,王夫人喪女又搬家,精神大不如從前,聽了這事,除了安慰愛子,拿私房貼補他,別的也是束手無策,好在有王子騰在,賈赦對他們並不敢太過分。
寶玉本性聰穎,只是往日一味假作不知,可是逢此大難,時間長了,逐漸明白了賈赦一房和他們一房的嫌隙,似乎無法扭轉,偏生自己無所作為。
柳湘蓮聽他嘆息聲,不解地道:“既然你們住在這裡不便,何不搬出去住?”
寶玉一呆,道:“這是我們家,雖說住得委屈些,卻怎能搬出去?便是旁支子弟,住在後廊下,也沒有搬出去的道理,遑論我們嫡支了。再說,老爺太太也不想搬出去。”
比起寶玉,柳湘蓮倒明白賈政和王夫人為何不想搬出去。
住在榮國府裡,仍舊是榮國府的人,一旦搬了出去,柳湘蓮嘴角掠過一絲笑意,賈政已經五十多歲了還是從五品的官職,沒了榮國府,在京城裡什麼都算不上。
寶玉看著給柳湘蓮沏的茶,乃對襲人道:“怎麼沏了這個茶?”
襲人被他責備得滿臉通紅,看了柳湘蓮一眼,方輕聲回寶玉道:“進上的茶早就已經沒了,這便是咱們房裡最好的茶了。”
寶玉眉頭緊皺,正要開口,柳湘蓮已經笑道:“我與你何必如此生分?我在邊關幾年,早不知什麼是茶了,都是一口氣喝了了事,進上的貢茶給我吃,也是糟蹋了。”
寶玉反駁道:“這如何能相提並論,你是貴客,原該上最好的茶。”
柳湘蓮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道:“這已經極好了,便是往年我也沒喝過這樣好的茶。”
寶玉心中一酸,從前他想著家裡短了誰的花費也不會短了他的,如今瞧著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連待客的好茶都沒有了,因見柳湘蓮不在意,寶玉便問道:“這兩年不見,你在邊關可好?這會子回來可有什麼打算?”
柳湘蓮猶未回答,薛蟠便搶先道:“我給柳兄弟說了一門好親,你來告訴柳兄弟,我那琴妹子可好不好,配不配柳兄弟。”
旁邊尚未退下的襲人聽了這話,頓時有些出神。
寶玉聽是寶琴,撫掌讚道:“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琴妹妹為人極好,非尤三姐可比。”
忽然聽到尤三姐之名,柳湘蓮頓時一怔,隨即露出一絲惆悵,道:“總要等等再說,橫豎我在京城還得住一段日子,等我回過姑媽一聲,再來答覆罷。”
寶玉料想他必然是想打探一番,以免重蹈當年的覆轍,點頭贊同。
薛蟠卻不知其故,道:“難道你還信不過我?我自己的堂妹我自己清楚,外面說她的是非都是梅家退婚的藉口,說什麼琴妹妹不在嬸孃跟前侍疾,實在是一派胡言,嬸孃只是有痰症,也就是咳嗽些,不是什麼大病,哪裡要琴妹妹侍奉床前?何況當初進京也是嬸孃的意思。”
柳湘蓮笑道:“非我不信,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雖無父母,總得稟告姑母一聲。”
薛蟠聽了這話,放下心來,道:“我只道你一心拒絕呢!你放心,我便是哄別人,也不會哄了自己的兄弟。你若不信,就去打探打探。”
柳湘蓮含笑稱是。
等柳湘蓮和薛蟠相繼告辭後,寶玉立時撂下臉來。
襲人心中明白,只得委屈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著寶玉,道:“二爺怪我不拿好茶出來,只是二爺哪知咱們大不如從前,往日不稀罕的東西,今日便是想要也不得了。”
寶玉聽了,疑惑道:“當真沒有了?”
襲人點頭道:“沒有了,自從分了家,公中已不許我們去領東西了。”
寶玉問道:“難道問鳳姐姐要,鳳姐姐都不給?”
襲人苦笑一聲,道:“如今便是想去那邊,也不大容易了,自從老太太去了,老爺和大老爺丁憂在家,都是關門閉戶的,我去過兩次,若不是平兒在,只怕早被婆子攆出來了,事已至此,我怎麼說咱們這裡缺了東西?”
寶玉忽然想起自從分家後,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鳳姐了,不覺怔怔出神。
襲人叫小丫頭收拾了茶碗下去,出來見到麝月看過來,兩人臉上都是十分苦澀。
他們這裡房舍少,只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