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來時躺著的那張寒玉床,那就好太多了。
屋內基本沒什麼陳設,就用了幾個樹樁做桌子凳子,桌子上還有幾個小杯子,材質粗糙,造型也醜,應該就是在山上就地取材用紅泥自己燒的,就這樣了,還要做杯子,看來這人在上山之前,也是一個講究人。
因為害怕,她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捱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她終於抵擋不住睡意,擁著身上的虎皮睡了過去。
第二日,當她醒過來時,太陽已經升得很高,那男人也沒來打擾她,凌汐池看著一團凌亂的屋子,心中更不好意思,急忙跳下床收拾起來,把床重新鋪好了之後才推開門走了出去。
男人正坐在小溪旁燒水,一旁的罐子裡煮著的還是昨日沒做完的鹿肉,凌汐池擼起袖子打算做一餐好吃給他,當時補償他,也可以緩和一下兩人之間的尷尬。
可她圍著木屋轉了一圈,也沒看見什麼廚房,鍋碗瓢盆灶臺啥的一概沒有,只在一個小木罐裡找到了一些鹽,也不知道在這山上,他是怎麼找到鹽的。
半晌後,她接受了那條小溪旁就是男人的廚房這個現實,於是她垂頭喪氣的走到了男人身邊坐下,別人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更慘,這叫英雄無用武之地。
她開始支支吾吾的道歉。
“昨晚……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
“我本來想給你弄點吃的,可是沒有廚房,也沒有米。”
男人依舊一句話不說,遞給碗和筷子給她,邀請她一起用餐,吃完飯後,男人便出去了。
她就像個狗皮膏藥似的粘著人家,男人去打獵,她要跟著去,男人去拾柴火,她也要跟著去,他劈柴,她就在一旁到處找野菜,反正就是使出了渾身解數跟人套近乎。
幾日後,男人預設了她跟著他,也開始跟她交流,她這才知道男人不跟她說話,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因為他不會說話。
在他的比劃中,她猜出了一個大概,他生下來就是一個啞巴,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好在家境殷實,父母也很疼愛他,並且請了名師教導他,在他十八歲的時候,家中突遭橫禍,父母受奸人所害,全家更是慘死於一個惡霸之手。
他僥倖活了下來,後來他潛入仇人的府邸想要為父母報仇,可惜他學藝不精,當場被人抓住,惡霸為了折磨他,每日都要在他身上劃一刀,他身上的傷痕就是這麼來的,後來,他找著了機會逃了出來,放火燒了惡霸的家,可是惡霸的勢力太過強大,他為了躲避追殺只好躲進了山裡。
那一日,他出去砍柴,恰好見到了被掛在樹上的她,見她還有一口氣,便將她帶了回來。
見她傷得太重,他也沒辦法救她,好在他在那個巖洞裡發現了那張寒玉床,他曾在習武時聽師父說過,這世上有種寒玉可以療傷,於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他將她安置在了那裡,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凌汐池問他自己睡了多久,男人搖了搖頭,日子太久了,他已經不記得了,四五年總是有的吧。
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睡了很久很久,久到連救她的人也懶得去記了。
得知了這個答案後,她坐在夕陽下,盯著遠方的青山看了很久,心裡空空落落,全是一種不知名的情愫,有期待,有害怕,更加有不安。
風揚起了她的長髮,她看起來無比安靜,彷彿整個人都陷入了永恆的靜寂中。
山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
遠處的青山依舊,跟四五年沒什麼區別。
青山不老,綠水長流,滄海茫茫,南山峨峨。
水流了嗎?好似未曾流,月落了嗎?好似未曾落。
可回頭看,水已經不是當初的水,而月亮照著的也不是當初的人了,所有人都在前進,只有她是停滯的,那麼,當初的那個人還在等著她回去嗎?還有多少人記得她?
這麼多年了,早已物是人非,她現在出去,有什麼意義呢?本就打算一死的她早已把一切都斬斷,如今這天下,還有她的立足之地嗎?她又能去哪裡?
這個天下,這個江湖,如今又是什麼樣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