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懷疑這個世界。
上午她倒在血雨之中的時候,她聽到一個冷冷的女聲在耳邊說:“一個!”接著她覺得痛,好像心臟被人一刀剜了去似的,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得到,吳虹死了,而自己、曉玲、雨如,三個人都還活著。雖然並沒有什麼人再在耳邊說話了,可是她就是知道。這就好像是一局遊戲裡一個玩家出局,遊戲會宣告一下剩下的玩家都有誰似的。難道蘇簡回憶起重生之前,在沐茗歡聚的那個下午,和那個不明所以的“謀略式”桌遊。難道,難道自己不是穿越到了異世,而根本就是身在局中?
——重生局!
蘇簡對自己的這個大膽的假設嚇到了,沒有聽說過什麼重生是重生在一局遊戲之中的。可是,萬一是了有會怎樣呢?她沈謙的靈魂現在待在這個叫蘇簡的身體裡說事兒,本身就說明世間之事是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只是,這個局也太真實了,每一樣都那麼真實,每一個人都是活生生有血肉的人,哥哥、母親、陳去華將軍、庾大哥、木先生、陳瓜而自己的每一點情緒也都那麼的真實。這真的只是一個局麼?
夜已深沉,如水坐在蘇簡床榻前的一隻小几上,眯著眼半寐,腦袋一點一點地。蘇簡輕輕拍拍她,如水一驚,連忙起身,問道:“小姐,是覺得冷了麼?要手爐麼?”說著就要站起身來,蘇簡連忙拉住她的手,說:“如水,我睡不著,你跟我說說話,好麼?”如水愣愣地看著蘇簡,片刻,道:“小姐,你想說什麼都成。如水陪你聊。”
蘇簡沉默了半晌,道:“如水,給我說說咱們小時候吧。咱們一起長大的,不是麼?”
如水想了想,看了看蘇簡,抿著嘴微微笑道:“是呀,那時候真有趣。夫人要小姐穿男子的衣衫,小姐總是不肯,就來搶我的。夫人一怒之下就乾脆讓我和似霜全都穿男裝。那時候小姐說,就不想穿的和哥哥一樣,要和如水一樣”她緩緩道來,像是陷入了回憶。蘇簡卻低著頭心想,這裡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難道真的為幾個女孩子的一局遊戲,這些人就全部被生造出來不成?因此她又搖搖腦袋,自己剛才的那個假想似乎太過匪夷所思了。她聽到提起蘇筠,心中難受,不禁又想到,無論是不是重生局,自己的情感早已與身邊的這些人牢牢地綁縛在一起,這裡,總有些人,是自己想要全力守護的。她又想,不知道還在這世上的孫曉玲與周雨如是否也同樣如此。
翌日清早,似霜推開窗,就覺得寒意襲人。天京城下了一夜的雨,真個冷下來了。如水正在為蘇簡添衣,這時外面有下人來報,說是有兩位軍官拜訪,在門口候著,想要見蘇簡。蘇簡忙不迭地直衝出去,只見果然是原徵與庾信兩個,站在大門外,卻不曾進府。
蘇簡興沖沖地問兩人:“是有了哥哥的訊息麼?”庾信遲疑地點了點頭,而原徵卻說:“蘇兄弟,你是接了蘇家未來家主之位麼?昨日天京世家,每家都接了老侯爺的名帖告知此事。”蘇簡沒有回答,只說:“此事不提也罷。我哥哥現在在哪裡?”庾信囁嚅著不肯說,只是望著原徵。原徵此時咳了一聲,沉聲道:“蘇兄弟,還請節哀。”
蘇簡瞪大了眼睛,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問原徵:“原大哥,你說什麼?”原徵無法,緩緩地說:“蘇兄弟,令兄的遺體,昨天晚上被人發現了。”
蘇簡乍聞噩耗,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覺得雙腿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向後退了幾步,知道脊背貼在牆上,才算勉強站住了。她喃喃地道:“遺體哥哥他”庾信見她想要哭又哭不出來的樣子,頗為難受,想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卻見蘇簡倚著牆,一點一點地滑坐下去,蜷著身子,一時竟痴坐在地上。
蘇簡是個容易動感情的人,相處久了,自然而然就與人生出親近,但是蘇筠於她是不一樣的。蘇筠幾乎是將她“引進”這個時空的人。當她懷著一顆鹿撞的心去推開這個世界的大門的時候,是蘇筠,帶著那一臉溫煦的笑容,接納了她,指引著她。蘇筠的憂,她看在眼裡,蘇筠的喜,她喜在心裡。她一直不忿蘇觀海爺爺的抉擇,為了消弭五王的憤怒,竟爾將蘇筠從族中除名。她還想著,先找到哥哥和自己那位嫂嫂,然後悄沒聲息地將兩人安頓下來,回頭再慢慢求爺爺。那個什麼家主,哥哥不想做就不做好了,她來做,或者將來弟弟蘇筇來做,都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可是,原徵沒有什麼理由要欺騙自己啊,他說哥哥已經不在人世,哥哥難道是真的不在人世了麼?哥哥怎麼就不在人世了呢?
蘇簡一個激靈,突地站起來,伸手便抓著原徵的領口,問:“原大哥,我哥哥他,他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