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後的日子,已經像這藥碗一樣。
碎了。郡王府…1
傍晚,曄雅坐在小轎裡,從後門進了郡王府,一路送到偏僻的小院裡。領路的人囑咐他耐心等待後便離開院子,臨走時還關上了院門。
簡單得只有梳妝檯和巨大的銅鏡的房間裡,曄雅默默地取出梳妝盒,打扮起來。
豪門大族常常會在家裡舉辦些宴會,尋些消夏賞花的名目,或是與心腹商討機密,或是明裡暗裡比拼財勢,或是打探訊息,總之官位越高,宴會的花樣就越多。所以一般這些人府裡多少會養著些歌舞優伶,郡王府自然不能免俗。不過宴請重要客人的時候,多數還是要從青樓招些伎子過來,一來圖個新鮮,二來青樓伎子總比家養的方便狎玩。
楚郡王李魚這次在自己府裡小宴也是一樣,曄雅不過略用了些手段,便順利得到進府表演的資格。
他放下手裡的花簪,站起來。
特製的舞衣閃著流動的光澤傾瀉下來,黑中帶紅的紗衣看起來似乎將身體包得嚴實,但是無論胸腹、背脊,還是腰部和腿部,都開了很長的口子。隨著人的動作,雪白的面板時隱時現。加上曄雅特地配了相當豔麗的妝面,還燻了香,整個人看起來異常妖豔惑人。
“公子真是漂亮。”侍立在曄雅身後的男孩稱讚說。他話語活潑,聲音清脆,彷佛不知世事的懵懂少年。他名叫小夜,是從夜鴉裡抽調過來代替不會武功的墨竹。
曄雅心不在焉地“嗯”了聲。他的心思本不在此,其實連小夜說了什麼都沒聽清楚。
曄雅對著巨大的銅鏡整理了下衣裳後,便順手要合上梳妝盒。但是,在他不經意看見盒子的角落裡埋著的青玉簪時,心裡突然升起一股混合著窒悶的刺痛。他左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貼手腕綁著的匕首,彷佛只有那種寒涼的感覺才能堅定他的信心一般,他突然鬆手,梳妝盒的蓋子重重落下,合上。
“公子?”小夜也察覺到了曄雅的不妥。
“不,沒什麼。”曄雅沉聲道。然後抬起頭,看著銅鏡裡自己的影子。微低下頭,放柔了目光,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沉肅的夜鴉主人立刻變成了青樓紅牌曄雅。
門上傳來三聲重扣後,小夜開門放進一個僕役打扮的女人。
“好了沒有……”滿含鄙視的語氣在看清曄雅之後立時噎住,“到你了。”
曄雅軟軟一笑,柔聲道:“有勞。”然後跟著對方走出了房間。一路上沒少被帶路的僕役藉機揩油,曄雅心裡雖然惱怒,但是臉上倒不會露出來。
好在宴客廳並不遠,不久就到。
那人只是簡單地報了一聲:“曄雅帶到。”便留下曄雅一個人離開了宴客廳。
宴客廳的門,離曄雅只有兩三步的距離。從他的角度,已經可以看到廳裡透出來的黃色的光,聞到混雜著食物和香料的氣味。
曄雅突然之間產生了一種荒謬的想法,如果他突然轉身逃走,逃到林青的背後去,不看不聽不想不問,那麼是不是接下來的生活仍然會延續之前的幸福?
如此甘芳甜美的想象卻只是讓曄雅產生了一瞬間的猶豫。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毅然地走進那個房間。
宴客廳裡的奢華沒能吸引曄雅的視線,他的注意力被坐在主座上的那個女人吸引了過去。
李魚!
從不知道恨一個人可以恨到如此地步,曄雅幾乎難以剋制心裡翻騰的強烈恨意,想要撲過去殺了她。這一刻,曄雅終於明白為什麼恨一個人會想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因為他現在也有這種慾望。
不過,他還是剋制自己的情緒,沒讓心裡滔天的恨意露出一絲一毫。
“奴家曄雅,”曄雅站在宴客廳中間,緩緩行禮,“見過各位大人。”
曄雅這禮卻極是講究。
身為伎子,要拿捏好舉止的分寸,故意清高當然惹人討厭,但是如果過於放蕩,還沒近人身就被斥退也是常識。曄雅自是個中高手。他的舉止優雅得即使大戶人家的公子也未必能比上,但是行禮的同時又刻意展示身體的柔軟。他說話聲音自然不能太高,語調軟膩得不著力的同時,也要讓整個宴客廳裡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楚。
果然,剛才還響著嗡嗡聲的宴客廳裡,出現了一剎那的停頓。
“不愧是惜雅樓的當家紅牌,果然不同凡響。”可以說是相當爽朗的聲音響起,才讓周圍再度恢復正常。
“多謝大人誇獎。”曄雅柔聲道謝後,緩緩站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