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別站在距離門口最近的地方,也是距離桓遠等人最遠的地方,他的目光掃過穿著麻衣孝服的幾人,嘴角冷峭的一勾,道:“斬衰和齊衰,嘿。”
古代辦喪事的時候,有一種制度叫做五服,是以喪服來表示親屬之間的遠近尊卑關係,分為斬衰,齊衰,大功,小功,(不是大攻小攻==),以及麻。
桓遠現在身上所穿的,是用極粗生麻布為喪服。不縫衣旁及下邊,乃是五服之中最重地一種,服期三年,也就是說要守三年的喪。
桓遠人生得俊美如玉,雖然穿著這樣的粗布麻衣,寬大的麻布衣袍籠罩下。也是極有風姿,他的臉容清減了不少,眼神鬱郁中含著隱痛,卻在看到楚玉後,從沉寂裡重新煥發出生機。
柳色流桑等人所穿的,從齊衰到大功,二三等喪服各不相同,服喪期都比斬衰要少。只一年或幾個月。
雖然自己沒死,就被人辦了葬禮,這一點很讓人哭笑不得,但是楚玉卻可以感覺到其中地心意,桓遠他們以為她已死去,是在以家人的身份為她守喪。
……足夠了。
輕輕的合一下微微發熱的眼睛,楚玉在心裡對自己道。
回來就好。
有這句話,這些人,足夠了。她曾經以為自己失去了家,沒有家。可是這裡,這些為了她穿上一身粗麻的人,就是她的家人。
是的,她有家人。
從未有一刻這樣清晰清楚的明白著。
若非現在看著她地人太多,而是她一個人獨處,只怕楚玉現在就要流下淚來。
不管她是不是山陰公主。不管她是不是千年之後的楚玉,有人為她至此,已經足以令她銘感。
楚玉心潮湧動,眼眶發熱,但面色卻依然平靜如水,在眨了眨眼睛後,她露出一個笑容:“把這些都撤了吧,我還好好活著。不用招魂了,再招,也不過是把人招來而已。”頓了頓她道:“桓遠,你隨我來。”
她叫來桓遠。是因為不論在之前還是現在,桓遠都是公主府內苑的中心,她離開之前,也許桓遠還是靠著她所賦予的權利,可是她方才所見,那些驚見她“回魂”,趕來報告的僕人們,第一個稟告的,都是桓遠,所有人的行止,也是看桓遠的眼色,聽桓遠的命令而發,桓遠已經不再是名義上的總管,而是儼然真正成為了這些人地主心骨。
因此想要了解府內外的情形,問桓遠應該是最快的。
“公主不要丟下我。”桓遠還沒應聲,一旁的流桑又撲了過來,他用力的抱著楚玉手,看那架勢好像死都不肯放開。
楚玉試圖抽出手來,可是她才一用力,流桑立即哭了起來:“公主太壞了!這麼久都不肯理睬我,一下子失蹤那麼久,害我以為你死了,現在回來後你又把我撇在一旁……”
流桑眼睛的情況是眾人之中最糟糕地,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紅紅的極是可憐,楚玉被他哭得手忙攪亂,連忙小心安撫:“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而且我也不是故意撇開你,我是找你桓哥哥談正經事……”
流桑帶著哭腔打斷她:“騙人,公主是騙子!你壓根便是嫌棄我年紀小,不能幫上你的忙,才不理睬我的,我已經不小了,你騙不了我!”他的聲音哭得沙啞,從前那種脆脆的有點嫩的聲音,如今好像被砂子磨過一般,讓楚玉好生不忍。
楚玉嘆了口氣,拍了拍流桑巴在自己手臂上不肯鬆開的手,道:“你一定要地話,就一起來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太狠毒血腥或者要緊的事情,讓他聽聽也無妨。
一聽楚玉這麼說,流桑立即又破涕為笑,眼淚還掛在小臉上,眼睛卻已經笑得幾乎看不見了。
楚玉又看一眼他紅腫的眼睛,吩咐幼藍去取打一盆涼水浸溼毛巾來先給她放在屋子裡,她和桓遠談事情的時候,要讓這小傢伙冷敷一下眼睛,這麼腫著可不好。
抬腳要往外走地時候,一條人影無聲無息的靠了上來,楚玉以為是桓遠,定睛一看卻是阿蠻,忍不住奇道:“你有什麼事嗎?”
遠看太黑看不清楚,此時近處看,楚玉才發現這個崑崙奴少年也有些憔悴,一雙琥珀色的眼瞳旁佈滿了血絲,彷彿有好些天未曾閤眼的模樣。
阿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好一會才慢吞吞地道:“我也要去。”他的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卻十分堅定。
楚玉望著阿蠻嘆口氣:這個少年被她撿回來後,她也沒怎麼多花心思,得他如此真切的關懷,讓她有些汗顏:“那就來吧。”反正已經帶上了一個小貓一樣的流桑,也不在乎多一個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