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站立不穩,一下子跪進水中,雙膝浸在冰冷的淺水裡,但她顧不上這些,只定定地瞧著那屍骨:那森然的發白的骨頭,掛著幽綠色的水草,就是那個曾經擁有無限光華的容止?
那個神情高雅不可攀附,可惡的深沉莫測的容止……
那個容顏輝煌目光沉靜的容止,他鮮活柔暖的肌膚,他平穩跳動的心臟……
他清雋秀麗的眉梢眼角,他從容溫和的聲音……
卓絕孤高的身影,如水月鏡花般的笑意……
全部都沒有了?連血肉都不剩下,只餘這麼一具冰冷的白骨?
她的容止。
楚玉慢慢地伏下身體,也不管冰涼河水灌入衣服裡,她小心翼翼地,唯恐弄痛一般,抱住那具白骨。
容止。
是哪條河邊的淒寒白骨,又是誰的誰的春閨夢裡人?
眼淚流不下來,微微張開嘴,楚玉喉嚨裡壓抑的溢位撕心裂肺的破碎嗚咽。
“容……容……容止啊……”
在這流離的亂世,縱然她已經見慣生死,可還是會因為一個人的死亡如此絕望。
“容止……容止……容止……”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七情六慾,喜怒哀樂,貪嗔痴怨,人世間,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斷井頹垣。
完結倒計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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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五章 很好很好的
終於確定了容止的死訊,楚玉不再無休止地尋找。
她非常聽話地讓桓遠和觀滄海帶著她到洛陽住下,還是當初那個她與容止觀滄海比鄰而居的宅院,她很安靜地養傷,很規律的作息飲食起居,她不流淚不哭泣,也……不說話。
最明顯看到楚玉變化的人,是桓遠,他更願意楚玉發狂痛哭,哭過之後徹底放下,也不願見她這般模樣。
楚玉安靜得不像活人,有時候她甚至會微微地微笑,嘴角翹起很小的弧度,可是她的眼神,幽深冷寂,如看不到盡頭的隆冬黑夜。
桓遠不知該如何勸解於她,只有更悉心地在平日裡仔細照料。
沒過幾日,家門口前,來了個不速之客,亦是舊識故人。
桓遠見到來人,沒說什麼,只道:“你是來見楚玉的吧,隨我來吧。”
楚玉坐在輪椅上,來到後院花園中一個人曬太陽,春光明媚柔暖,但楚玉的心中卻感受不到暖意,她只是靜靜地望著這陽光,好像望著另一個世界。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楚玉自然而然地轉過頭,先瞧見前面的桓遠,再來便是瞧見桓遠身後的人,那是個大眼睛的俊秀少年,臉上還帶著不成熟的稚氣,但身材已經是一個成年人的高度。
那少年看起來有些眼熟,楚玉卻懶得多回憶。既然是桓遠帶來地,他自然會給介紹。
來到楚玉身前,桓遠嘆了口氣:“流桑,自從發現容止屍體後,她便一直是現下這幅模樣。”
流桑?
楚玉遲疑一會,才將大眼睛少年和從前那個孩子聯絡在一起。分別的日子裡,流桑長得很快,身材的變化自是不必說,他的臉較從前看起來瘦了一些,臉頰上的肉少了不少。只有一雙大眼睛,依舊還留著幾分舊日的神韻。
見到流桑,楚玉微微一笑,衝他點了點頭。
流桑有些緊張,他期期艾艾地望著楚玉,道:“我回來了。”
楚玉點頭。
“我回來後便不想走。”
楚玉笑一笑。
“阿姐也同意了。”
鍾年年?楚玉依舊是點頭微笑。而這時候,不知為何,對面地少年忽然流露出異常悲傷的神色。
楚玉眨眨眼表示好奇,為什麼他這種表情啊?她又沒怎麼樣。
見楚玉如此,流桑更為難過,他蹲下身子,雙手握住楚玉的,哀求地望著她:“我好不容易說服我阿姐。她才讓我回來……可是,是不是太晚了?”
流桑哽咽著。眼淚盈滿雙目,他快速低下頭,用楚玉的手蓋住他的雙眼:“你不要這麼傷心好不好?你傷心,我會更難過地……我不是為了這個才回來的……你跟我說說話啊……一定要容哥哥不可麼?我不能代替他麼?”
好像觸碰了某個禁忌的機關,楚玉一瞬間變得呆滯。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流桑手中抽出手來,看著空落落的手掌。低聲道:“是不是一定要大哭一場才能表現我的正常?我只是不想哭而已啊……為什麼你們都這麼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