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劉子業緩緩開口,叫出這個久違了數年的名字,“你要財物,我給你,你要地位,我給你,你要男人,我也給你,縱使你要這個江山,只要你開口,我就是把皇位讓你一半又何妨?可你為什麼要害我?”
他的聲音較之數年前低沉許多,已經是成年男子的音色,此番帶著隱痛說出,更顯飽歷滄桑。
楚玉望著他,卻只是笑,她滿不在乎地道:“解釋這些有什麼用呢?難道我要求你饒了我不成?”
彼時,他是皇帝,她是長公主,現下,他是落魄流浪的復仇之刃,她是心灰若死的飄渺浮萍。
現下她只覺一切都是空的,連性命也可有可無,誰要拿去,便拿去好了。
桓遠見此情形,連忙側身擋在楚玉身前,但劉子業只伸手一撥,便將他整個凌空摔出去,桓遠本用一隻手扶著楚玉,這麼一摔,連楚玉也被摜倒在地,她不像桓遠摔得那樣重,卻不起來,只一動不動地躺在雪地裡,像一尊沒有生機的雕像。
劉子業靜靜地望著她。
這些年來,他不斷地尋找楚玉,他相信她一定未死,他一定要找到她問個究竟,他一定要殺了她以洩心頭之憤。
第一年,他滿腔恨意,只想一殺楚玉為快。
第二年第三年,他從南走到北,一路上看了許多,經歷不少磨難,漸漸地,彷彿也懂得了一些,知道當初自己做皇帝時,是怎麼樣的。
但是他依舊沒有放棄尋找,他去過很遠的地方,比北魏更北的地方,比南朝更南的地方,他做過很多事,殺過人也救過人,只覺昨日全非。
但他始終不甘心,他縱然是負盡千萬人,也不曾負過楚玉,他要問楚玉要一個公道。而現在,終於給他找到了。
劉子業拔出腰間的彎刀,走向楚玉,貼在她纖細的頸間,卻遲遲斬不下去,他本以為楚玉會哭泣害怕求饒,可是她現在的模樣,卻彷彿比死人死得更徹底。
這時,他瞧見楚玉的披風領子鬆開了,冷風灌進她的頸項,便不由自主地放開刀,伸手去給她繫緊,這個動作和情形是如此的熟悉,劉子業猛然想起來,當年臨別之際,他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風,給楚玉穿上,還小心地給她繫緊領口。
此時她穿的正是當初他給她的那件黑色狐裘,還是數年前那麼嶄新的模樣,這些年來她都不曾丟棄。
時光是這樣殘酷地輪轉,可以將愛變成恨,也可以讓恨徹底消弭。
劉子業顫抖著手,他猛然站起來用力踢了楚玉一腳,高聲叫喊道:“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
她為什麼還留著這件衣裳!讓他下不了手!
恍若瘋狂一般,劉子業轉身朝山下跑去,很快便再也見不著。
……又下雪了。
地面上的足印,血跡覆蓋上一層銀白,那樣淒厲與潔淨。
桓遠掙扎地站起來,回到楚玉身邊,用力抱住她。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將愛和恨都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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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四章 春閨夢裡人
楚玉在雪地裡太久,凍傷了雙腿,血脈不通,以至於一整個冬天都不能自如行動。找了幾個大夫都說不能醫治,若非觀滄海及時趕來,加以援手,楚玉這雙腿或許便會廢掉。
但饒是如此,楚玉還是需要修養好幾個月。不能行走的時候,桓遠請人給楚玉做了一張輪椅。
不論南朝或者北朝,楚玉都沒有去定居,更準確地說,這一整個冬天,她都在走走停停的尋找,尋找容止的屍體。
她始終不相信容止死了。
或許這一次,他又是在玩弄什麼把戲,籌劃著什麼圖謀。
他向來不忌諱騙人,甚至是騙她的。
自從那日雪後,楚玉便反覆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