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自己慢慢走回王府。”李略說罷一揮手就徑自走了,秦邁只得領命駕著馬車朝著花月樓走。
車裡的水冰清自知闖了禍,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剛還想讓阮若弱出面託他幫忙脫籍,這下好了,人都被她得罪了,還想求他幫忙,他還肯幫他這樣一個“放蕩”的青樓女子的忙嗎?這番懊惱自是無須細表。
李略一個人在午夜的長安街頭慢慢地走,邊走邊搓著那隻被水冰清按過的左手,彷彿要搓去一種不潔之物般。
自幼他即是如此,不喜歡被人碰觸,不喜歡與女子太過接近。他屋裡伺候起居的都是小廝,從不用丫環的。靜安王倒頗為認同這一點,只因他並不希望這個寄予厚望的嫡子成為一個聲色犬馬之徒,所以很滿意他不耽迷女色。如此十餘年,他對如何與女子交往完全沒有任何經驗,男女情事上更是純白如紙。這在同樣背景身份的家庭裡是很少見的,多少世家子弟在他這個年齡裡,別說偷試雲雨情,早納了三妻四妾。
阮若弱在曲江池畔用那樣驚世駭俗的方式救了他,他事後知道,忍不住臉上要發燒,覺得難為情之極。藉口調養身子,好幾天閉門不出也不見客。和阮若弱一起墮入深谷後,為了救人,他不得已,帶著幾分顫慄地覆上她的唇,心跳的彷彿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一般。還以為與女子親近,這即是他唯一的反應——臉紅如失火,心跳如小跑。卻沒料到,方才被水冰清玉手一按,那種感覺卻如同是被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纏上來般,厭惡之極地要甩開。原來,並不是對每一個女子都這樣的。唯獨……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個水仙花般的倩影……忍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氣,李略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這個夜晚,如此心不定,思不靜。
其實,有一種感情,就如同小火煨湯。一點一點地,慢慢溫熱,直至沸騰。不知不覺間,已經香氣四溢。
李略的心,此時即是一鍋煨透的香湯,只是他自己並不明白。
第 36 章
次日一早,阮若弱便換上男裝出了門。既然她答應水冰清,要去找李略為脫籍問題出面,晚去就不如早去。事情總是愈快解決愈好,她最不喜歡拖拖拉拉的。
只是候門深似海,哪裡那麼輕易就進得去的。阮若弱在大門外就被攔住了,門房管她要拜帖,她愣了半天都沒弄明白是什麼東西,最後才搞清楚是類似於現在的名片。她一時上哪裡印刷去?連個拜帖都沒有,門房就不肯用正眼瞧她了,毫不客氣地拒之門外。最後她十分機靈地塞了一兩銀子過去,那個門房才答了她一句,“哎呀,你來得不巧,小王爺一早便出門去了。”
氣得她,一兩銀子就買了一句廢話。想了想又問:“那秦邁呢?他在不在府裡?”
“當然也跟著去了,秦邁是小王爺須臾不離其身的近身侍衛。”
得,主子找不到,跟班也找不到,想託人捎個話都不行。怎麼辦?不甘心白跑一趟,阮若弱於是在王府斜對面的一處茶鋪坐下來,叫了一壺清茶兩樣小點,決定耐著性子在這裡等。王府雖近在眼前,但根本不得其門而入。只能等他回府的時候叫住他,否則根本沒處找人去。
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一個上午,阮若弱一壺清茶少說續了十來次水,都喝不出茶的味道了。茶鋪老闆已經頻頻用眼色來表示對她佔席的不滿,阮若弱坐不住了,只得起身結帳走人。幸好,她才不過走出來三五七步,遠遠地便看見秦邁駕著馬車過來了。
“秦邁,停一下。”阮若弱揮著手迎上去。
秦邁應聲停車。“阮三小姐,你……不會又是迷路了吧?”
阮若弱啼笑皆非,“什麼迷路呀!秦邁你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好不好?我現在閉著眼睛都能走遍長安城。我是特意來找小王爺的,他在車上嗎?”
隨著她的聲音,李略推開車門,“你特意來找我的?”語氣帶著些許驚愕,眼睛卻陡然亮如啟明星,那閃爍的光芒是一層隱秘的喜悅。
“是呀是呀,小王爺,請恕在下冒昧打擾,可否借一步說話?”阮若弱又開始“逢迎”起來。
李略早已習慣了阮若弱在他面前的不拘禮數,突然間見她這般前倨後恭的模樣,忍不住要笑,“你幾時這麼懂規矩起來了?”
夏日的正午街頭,陽光像金子一樣撒得四處粲然生輝。李略的笑如同一朵向日金葵的綻放,一個純金般鋥亮無垢的笑容。阮若弱只覺被耀花了眼,忍不住失聲:“天,李略,原來你笑起來這麼好看。”
她還是頭一回看到李略笑,原來他的笑容也相當有魅力呢。雖然比不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