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箴的手冰涼徹骨。
我的心裡充滿了莫名的疼痛,眼淚也一顆顆地流了下來。
過了一會,顏箴平靜地說:“方槐,我又不是病人,你拉我的手幹什麼?快好好給這位病人看病,別人等急了。”
冷得冰一樣的手把我的手從他手上拿開,輕輕地放在病人手腕上。
病人納悶地問:“大夫,這個小哥是不是不舒服,怎麼哭起來了?”
顏箴說:“沒有事,他愛哭。”
顏箴自始自終一直守在我身邊,到了醫館關門的時間,把我再帶回谷中。
我的心裡一直堵著,時不時地流淚。晚上到了只有我們倆人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拉著他的袖子顫聲叫:“顏大哥。”
顏箴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髮,靜靜地站著。
我想著來神醫谷時他罵我的那一天,他一時控制不住說出了他和李千山的糾葛,讓我明白他與李千山之間的情怨糾結。李千山當時還未娶正妃顏箴已經痛苦不堪,如今親耳聽到李千山婚禮的情況,顏箴的心裡該是怎樣的心如刀絞。
我對李千山充滿了怨念,對顏箴充滿了同情。
顏箴輕聲說:“方槐,你會彈琴,去給我彈一曲。”
我答應了。淨手,換衣,焚香,捧琴,跪於幾前,調絃轉軫,彈起長門怨。彈了一會,顏箴說:“別彈這個,你給我彈一曲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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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愣,想著這種時刻,如何彈那些高興的曲子?心中想著有哪些聽起來讓人高興的曲譜,一時想不起來,手指輕推慢按,彈的曲子還是長門怨。
我想著初識李千山和顏箴時的情景,他們一路護送我和棣回家,路上棣的無理取鬧,江德卿的忍氣癟屈,李千山的狂放佻達,顏箴的斯文溫和,我的彆扭任性,一路上打打鬧鬧嘻嘻哈哈,那一段時間現在回想起來是多麼開心熱鬧。只是美景難長久,轉眼即逝,我和棣的無奈分離,顏箴和李千山的情怨交纏,如今天涯遙遠,天各一方。李千山的婚禮風光無限熱鬧非凡,卻不知斯人貪歡享樂的同時,能不能記起神醫谷還有一個人形單影孤。
從顏箴身上再想到自己,自己也是愛上不該愛也不能愛上的人,自己的情路比顏箴應該更加難走,前途更是渺茫。
一隻手輕輕地覆在我手上,止住我的琴聲。我被顏箴慢慢地拉到他懷裡,兩隻手緊緊地摟住。聲音從我頭頂上方傳下來:“方槐,別動,讓我抱一會。”
我流著淚伏在顏箴懷中,雙手緊緊地摟住他的腰。
原來痛到極處,連淚也流不出來……
第四十一章
我在這深山幽谷中與世隔絕了兩年,與家人隔絕了兩年,時間久到我以為他們忘記了我。
再加上顏箴現在情緒低落,每夜我都能聽到他輾轉床榻或是披衣出門的聲音,有時他便在門外一站便是好久,等我睡了一覺醒來聽不到室內他悠長的呼吸,才知道他一直在門外沒有回屋。
我聽到谷裡其它人議論不知道顏箴為什麼一下子瘦得這麼厲害,有的人來問我,我只有推說自己不知道。
顏箴形容憔悴到眾人害怕的地步,醫館已經很久沒有去了,他每天便是站在門外不知道看什麼想什麼。
我和他住的地方前方十幾丈處是一個斷崖。我剛來的時候他曾經帶我到斷崖邊上,很可惜的說如果我的眼睛能看見東西,那我便能看到世上最美的景色。當時我站在懸崖邊上,聽得山風呼嘯,也不知道底下有多深,嚇得躲在顏箴背後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不敢動。
如今他天天站在斷崖邊,我怕死了他會不小心掉下去,每天都壯著膽子跟著他,拉著他的袖子,陪他站,站到最後,我的腿都軟了。
終於有一天,一向神龍不見首尾的神醫谷主來到我們的住處。
我被關在門外,又不敢聽他們說話,只好用柺杖探著路,慢慢地走開,終於不敢一個人走遠,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不知過了多久,我隱隱約約聽到顏箴痛苦地喊了聲師傅,此後再無聲息。又過了不知多久,一隻手突然放到我頭頂。
事出突然,我一點也沒覺察到有人接近我的身邊,要知道,自打我失明後,隨著我的內力的精純,耳力越來越好。這一嚇嚇得我幾乎從石頭上掉下來,手臂向上一格,不自主的用上了內力。
那隻手很輕易地化解了我的動作,然後手掌一翻,兩根手指搭上我的脈門,我用力掙手腕一陣痠麻,絲毫力氣也使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