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家(尤其是塔列蘭,他搶先他人坐上頭把交椅,從而擴大了法國的疆域。)在維也納發表談話,使得有人喜,也有人愁。突然,外交家與君主又幾乎爆發爭執,就在他們準備再次訴諸武力、互相殘殺的時候,拿破崙率領一營人馬又回到法國,而仇恨他的法國人立刻向他屈服。為此,盟國的君主極為惱怒,於是,又跟法國人交戰。天才的拿破崙被打敗了,送到了聖赫勒拿島,人們又恍然承認拿破崙確實是一個強盜。就是這個流放者離別了心愛的人們和他鐘愛的法國,在孤島的礁石上慢慢地死去,把他恢宏的業績留給後世。歐洲的反動勢力又重新抬頭,各國的君主又重新欺壓百姓。
列位諸君切莫認為這是一個諷刺——是一幅描述歷史的漫畫。恰恰相反,這是對所有史學家,從回憶錄、各國專史到那個時代的新文化通史的編著者所作出的矛盾百出和答非所問的論述所給予的最溫和的表述。
這些回答之所以荒誕可笑,是因為現代史好像一個聾子,在回答著誰也沒有問他的問題。
如果說,史學的宗旨是記述人類和各民族的活動,那末,第一個問題(不回答這個問題,則其餘的一切都不可理解)就是:各民族的活動是受什麼力量推動的?對這個問題,現代史不是處心積慮地說拿破崙是一個了不起的天才,就是說路易十四狂妄,剛愎自用,再不然就例舉有哪些作者撰寫了哪些書。
雖然,所有這一切說法很可能都是對的,人們也願意同意這些說法,可是,那畢竟還是答非所問。假如我們承認神權,它依靠其自身(的力量),總是藉助於拿破崙之流、路易之流和著作家們來管理本民族的話,縱然,這一切說法,都可能是非常有趣的,可是,我們並不承認這種神權,因此,在談論拿破崙之流,路易之流和著作家們之前,應該闡明這些人物和各民族的活動之間有什麼關係。
假如不是神權而是另有一股力量,那末,就要說明那又是一種什麼樣的新力量,因為歷史研究的全部旨趣就在於此。
史學家彷彿認為這種力量是不言而喻和盡人皆知的。然而,任何一位飽覽史籍的人,儘管滿心想承認這股力量是已知的,都不禁感到疑惑不解的是:既然這股新的力量是令人皆知的,為什麼史學家們又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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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力量推動各民族前進?
有些傳記史家和個別民族史的史學家認為這種力量乃是英雄和統治者天賦的權力。按照他們對歷史的闡釋,歷史事件的發生完全是由拿破崙之流、亞歷山大之流的意志所決定的。這類史學家對推動歷史事件的力量這個問題的回答,只有當普天之下只有一位歷史學家,而且只對每個歷史事件加以闡述的時候,才算是令人滿意的。可是,一旦不同國家不同觀點的史學家論述同一歷史事件的時候,他們的各種答案便頓然失去一切意義,因為他們對這種力量的理解不僅各不相同,而且常常是完全相反的。一位史學家說,某一事件是由拿破崙的權力造成的;另一位史家說,是由亞歷山大的權力造成的;而第三位卻說是由第三個某某人的權力造成的。此外,這類史學家甚至連解釋某人權力所依據的力量的時候,也是彼此矛盾的。波拿巴派的梯也爾說,拿破崙的權力是建立在他的仁德和天才上的,共和派的朗弗裡則說,他的權力是基於他的詭詐和對人民的欺騙。這類史學家互相攻訐,使人們無法理解產生歷史事件的力量究竟何在,甚至連什麼是歷史的本質問題都提不出任何像樣的答案。研究各國曆史的通史家,似乎覺察到專題傳記史家對造成歷史事件的力量的觀點有欠公允,他們不承認這種力量就是英雄和統治者的天賦的權力,而認為這種力量是各種各樣不同傾向的力量相互作用的結果。因此,世界通史家,對描述一場戰爭或者征服一個民族的問題,他們不是從某一個人物的權力上尋找原因,而是從與事件有關聯的許多人物的相互作用中尋求原因。
根據這種觀點,歷史人物的權力既然是由許多力量互相作用而產生的、似乎就不可能再把它當作造成事件的力量了。可是,世界通史家多半仍然把權力視為一種促成歷史事件的力量並把它作為事件發生的原因來看待。根據他們表述的觀點,歷史人物是他那個時代的產物,他的權力只是不同力量相互作用的結果;而歷史人物的權力是一種造成事件的力量。例如,革飛努斯①、斯羅薩②以及其他一些人,時而證明拿破崙是革命的產物,是一七八九年思想意識的產物,等等,時而又幹脆地說,一八一二年的遠征以及別的他們所不喜歡的事件只不過是拿破崙的錯誤意志的產物,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