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他。可是他的頭好痛好痛，痛得他以為自己快要死掉了……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姐姐目光溫柔地睇著他，說他昏迷的樣子嚇壞了她……

他的目光黯淡下去。……一定是夢境了……

如果是夢……

一把抓住蘇伊月的手，他急急地央求，“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消失。”

如果是夢……

那他可不可以祈求神永遠都不要讓他醒來……

蘇伊月閉了閉眼睛，乍見他醒過來的喜悅已經悄然褪下，取而代之的是心臟處的隱隱疼痛，一陣一陣。良久，等她睜開眼睛時，目光中流淌著水一般的溫柔憐惜，她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堅定地回握住他微微顫抖的手，衝他微笑，“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不會離開了。”

真的……

我會一直陪著你，繼續守護你，再也不離開了……

“姐姐，你是不是真的已經記起我了？”歐陽熙難以置信地輕輕地問，輕輕的嗓音中帶著顫音。他的手指冰冷冰冷，她的手心溫熱地覆在他的手背上。

溫度熨燙著。

真實極了……

真實得不像夢……

他掙扎著想要起來，這時，抱著病例記錄夾的小護士推門進來，正巧看見他推開被子，過大的動作扯到了輸液管，插著針管的手背上出現淡淡的淤血，不禁驚呼一聲——

“別動別動啊，這樣很危險……”

一邊出聲制止著，小護士快步走過來想要扶起他，卻被一隻白皙到幾乎透明的手輕輕攔下，她詫異地抬起眼。

“麻煩你了，我來就好。”

小護士怔愣了一下，隨後皺起眉頭，“月小姐，您應該回去休息了，待會兒醫師還要給您確診呢。”她勸告道，口吻恭敬。這兩位病人可都是宇少爺的朋友，連院長都不敢有絲毫怠慢。

扶起歐陽熙的手指微僵。只在瞬間。

她將枕頭墊到歐陽熙的身後，站起身淡淡衝小護士微笑。

“我已經不礙事了，不用麻煩了。”

她的衣角被輕輕扯動，微側過頭，歐陽熙小心翼翼地望著她，眼睛亮亮的，“姐姐。”

“恩？”

“呵呵，沒什麼，就是想叫叫你。”他仰著頭，像孩子一樣咧開笑容，燦爛耀眼。晶亮的眼神雀躍著掩飾不住的開心，他的面容像被子一樣雪白雪白。

“……”

心好象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一下。

見蘇伊月不說話，歐陽熙的笑容迅速褪去，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慌張起來，手忙腳亂地扯了扯她的衣角，有些語無倫次，“姐姐，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在生小熙的氣……不要生氣，我——”他急急地說，氣一下子喘不過來，臉難受得通紅。

心臟處的疼痛陣陣加劇，伴隨著蔓延開來的酸楚，她嘆了一口氣，伸出手傾身將歐陽熙輕輕地抱住。

月色安靜地灑照著病房的每一個角落，星星在雲層中快樂地眨著眼。

歐陽熙一下子呆住。拉著她衣角的手無力地緩緩鬆開。

她的手輕輕環著他的腰，聲音在他的耳邊如夜風。

“我沒有生氣……姐姐永遠都不會對小熙生氣……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她緊緊咬住唇，強烈的愧疚讓她的肩膀不斷顫抖著。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啊，姐姐？”歐陽熙的下巴輕輕靠在她的肩窩處，輕快地眨了眨眼睛。可是眨呀眨，眼睛酸酸的，然後眼淚就這樣落了下來。透明晶瑩如珍珠的眼淚無聲地滾落如蘇伊月的頸窩處，冰涼冰涼，滾燙滾燙，他笑得好開心，“姐姐記得我呢，幹嘛還要說對不起？”

強忍著湧上喉嚨的酸楚，她更加用力地擁緊他，聲音卻輕柔如春日融化的雪水，“是啊，我還記得你以前也好愛哭，哭得眼睛紅通通的腫得像核桃，到了學校還被同學們笑。”

“姐姐！”

被忽略在一旁許久的小護士抿著唇偷笑，眼前的溫情場景讓她感動不已，把病例夾抱在懷裡，她忍不住笑著出聲，“你們姐弟的感情真好。”她的心裡暖洋洋的，這對賞心悅目的姐弟之間所流露出來的情感強烈得連她這個外人都能感受到。

歐陽熙卻在她說完後，身體變得僵硬冰冷起來，臉色更加蒼白透明，彷彿只要輕輕碰觸一下，就會如陽光下的泡沫一樣輕易地破碎掉。

蘇伊月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她鬆開了他，側過臉對小護士微笑，“我們不是親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