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和團可是出了名的。你爹我本是土生土長的天津人,八國聯軍攻打紫禁城那會兒,我正在北京城裡開分壇主會議商議如何抗擊外辱。見洋人借剿滅我義和團之由到處濫殺無辜,當然不能忍氣吞聲,便率領眾團員奮力抗擊洋人。你娘那天正巧為了逃避婚事,乘亂跑出來,不想丫環跟丟了,馬車也驚沒了,一個人縮在街角里哭泣。我見她尋常人家姑娘打扮並未懷疑她的身份,怕洋鬼子禍害她,便捎上她且打且退。出城門時,一隊清軍正趕往城裡支援,有個武官認出她來,說我們劫持格格,招呼手下丁勇攻擊我們。我從那些清兵的呼喊中方才得知她是位格格。我不想惹大麻煩,便打算丟下她帶領弟兄們撤退。你娘看出我的意思,哭著求我帶上她,還說如果把她留下就不打算活命了,因為她要嫁給一個從未謀面的大煙鬼丈夫;這一回去,不如死了。說實在的,我見到你娘第一眼就心動了,沒見過她那樣招人憐愛的女子。她一哭,我立即心軟了便同意帶她走。
後來我們一路殺出重圍,離開了北京城。你爹我心動歸心動,知道你娘是格格,不敢有非份之想,而且她那時年歲還小,剛十六歲,我只有在心裡暗暗仰慕,從來沒表示什麼。到了安全地界,我塞給你娘一些銀兩,讓她自謀出路,但她又哭了,說兵荒馬亂的,她一個女孩子去不了那麼遠的南方。我問她之後才清楚原來她計劃冒一個貼身奴婢的身份到湖北安頓下來,自此隱姓埋名過尋常人的日子,可自願追隨她出來的幾個奴才都走散了,不知死活,她再也無人可依。我只得留她在身邊再作計議。不想沒過多久,清政府利用完我們義和團後,又借刀殺人,下旨剿滅我們義和團。我從那時起不得不開始流亡生涯。
你娘執意不肯離開我,我想不如去南方一趟,把你娘護送去目的地,於是一路上我跟你娘以兄妹相稱,顛沛流離,輾轉去往南方。半年後,終於在距離興福鎮五十里地的大安鎮落了腳。我倆一路上朝夕相處,數次遇到劫匪都化險為夷。我越來越喜歡你娘,但一想自己只是一介武夫,你娘那麼尊貴的人怎能下嫁給我這個粗人,所以對你娘暗暗透露出的情意我只當沒看到,更明瞭勸她找個當地好人家嫁了。你娘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流眼淚。後來,方圓百里看上你娘、前來說媒的人幾乎踏破了門坎,你娘就是不答應。也有不懷好意打你娘主意的,但我仗著身手好,都給抵擋回去了。
過了三年,我開了家鏢局,有了營生,終於立足穩定。你孃的繡工天下無雙,她想自力更生,我便替她開了個繡坊打發時日。不久,她也帶了一幫徒弟出來,生意日漸紅火,遠近聞名。但你孃的終身大事始終成為我的心頭重負,我怕走得太近惹來閒話,終日只忙於鏢局事務,沒再過問你娘個人的事情。又過了五年,你娘早過了最佳年歲還是孤單影只,
200、前清格格 。。。
正娶說媒的人漸漸少了,想納你娘為妾的人倒是多了起來。我終於憋不住去問你娘怎麼這麼多年就是瞧不上一個,是不是隻有王親貴族才配來提親?你娘默默地看著我半晌才說:‘你應該知道。’眼淚流個不停,竟暈了過去。唉,整整八年啊,我這個糊塗鬼愧對了你娘八年的情義啊,造了什麼孽?縱使我再硬的心也撐不住了,我抱住你娘答應她一輩子只對她一個人好。
後來爹在興福鎮置了一個新宅子作為婚房,就是咱們現在那座宅院,熱熱鬧鬧將你娘娶進了門。那年是光緒三十四年,正是年僅3歲的大清國皇帝愛新覺羅?溥儀即位那年。你娘得知此事,一度擔心她被宮裡人找到又惹禍端,加上這八年因為我的事情鬱鬱寡歡,身子骨弱了許多,第一胎沒能保住。孩子沒了,你娘哭得傷心啊,好久才恢復過來。我怕她吃不消,沒敢再讓她懷上。過了三年再次懷上了,卻又鬧起了國民革命,那孩子真命苦,還在月子裡吃奶呢,就被炮火驚嚇出毛病了,找了無數大夫看過就是不行,剛過週歲就走啦。你娘又是沒日沒夜地掉眼淚,差點連眼睛都哭瞎了。我心疼啊,安慰她一定還會有的。後來,一個叫阿寶的貼身女婢找到了她,也就是你二孃的親姐姐,她聽說了你孃的事,便到家裡服侍你娘起居,做她最愛吃的梅花糕和玉米餅子。你娘擔心自己年紀大了、身子又弱沒法孕育子嗣,便讓我娶小她六歲的阿寶為妾。不但我不同意,阿寶也不同意。你娘跪下來求她,但是阿寶最後才告知她實情,她再也沒機會懷上孩子了。當年從京城跟你娘走失後,她一路打聽訊息,往南趕,卻被童拐騙到妓院喝了大涼的東西。她幾次想逃都沒逃成,後來遇到一個好人願意贖她,便從了良跟隨那人在嘉興定居了。後來打仗,那個男人不幸出事,她又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