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陡然僵直,額頭冷汗津津。
連帶著胤禩也醒了過來。
“四哥?”
“……我剛才做了個夢。”
“什麼夢?”
“我夢見,你我坐在西暖閣裡議事,”胤禛喃喃道,“說著說著,我們就吵了起來,你跪在地上……”
他跪在地上,任自己罵著,低垂著頭,一聲不吭,也看不清神情。
自己罵完,氣沖沖地讓他滾出去,他起身,慢慢地,一步步退出去,退到門外,隔著厚重的門,隱約傳來壓抑的低咳聲……
然後,胤禛就醒了,
夢中的情景如同一塊石頭,壓得他沉甸甸喘不過起來,就算清醒過來,胸腔彷彿還殘留著點抽痛。
在那夢裡,自己與他都有些蒼老了,這人中年的模樣跟現在也並沒有相差很大,只是多了些眼角細紋,頭上鬢角摻雜了些灰白的顏色,面容愈發儒雅沉凝。
胤禩沒有吭聲,半晌,才道:“只是夢而已。”
胤禛突然用力抱住對方,兩個人的身體緊緊依偎在一起。
“胤禩。”
“嗯?”
“……沒什麼,睡覺吧。”
沒過幾天,康熙下旨巡幸塞北。
這一次,不僅大阿哥、三阿哥隨侍聖駕,便連太子、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也赫然在列。
四阿哥閉門思過,並不是失寵了。
太子在眾兄弟前受訓斥,也不過是康熙愛之深,責之切。
帝王心術,難以揣度,康熙每一次舉動,總能將之前所有人的揣測都粉碎。
八月十八,御駕自京城出發,一路經過小湯山、密雲、古北口,最後駐蹕於端靜公主府。
端靜公主,說起來還是胤禩他們的姐姐,早在康熙三十一年就下嫁蒙古喀喇沁部杜陵郡王的次子噶爾臧。
她出生時,康熙才二十出頭,同年既是三藩之亂,又有太子誕生,作為一個額娘不受寵的公主,是很難得到什麼關注的,便連胤禩對這位姐姐的記憶也極為淡薄。
況且,如無意外,這位五姐會在三年後死於暴病。
清朝皇家的公主,多是遠嫁蒙古,命運多舛,能夠善始善終的實在少之又少,像端靜公主這樣的,不過是滄海一粟。
御駕的到來讓向來有些冷清的公主府驟然熱鬧起來。
公主及額駙早早就候在門口迎接,康熙將她扶起來,上下打量了一眼,又掃過額駙噶爾臧,笑道:“柔柔,你瘦了。”
柔柔是端靜公主的乳名,從她嫁來蒙古之後,已經有很多年沒聽過這個稱呼,此刻身體一震,卻強捺下激動,只是眼眶微紅道:“這府里布置簡單,不知道皇阿瑪住得習慣否,兒臣不孝,這麼多年來都未能在您跟前孝順……”
“你已經很孝順了。”康熙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與她相攜走了進去。
噶爾臧落在後頭,卻不敢越過太子,只能與胤禩他們並肩而行。
因與他不甚熟絡,胤禩他們也無話可說,只有胤祺自小在太后跟前長大,熟諳蒙古風俗,與他聊了兩句。
各自坐下,康熙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兒臣很好。”端靜公主垂下眼瞼,沒朝噶爾臧那邊看上一眼。
不好又能如何,難道康熙能讓她和離然後回京?左右不過是一句問詢。
康熙點點頭。“若你有何委屈,隨時可與朕說,朕的女兒,天家公主,是絕不能將就隨便的。”
這話既是撫慰,也是警告。
噶爾臧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與僵硬。
端靜公主柔聲應了,順勢轉移話題,介紹起這附近的一些風光景物來。
康熙駐蹕此地是臨時起意的,並沒有通知其他人,但既是來了,訊息自然會立即傳出去,不多一會,杜陵郡王及其長子都趕過來請安。
“都起來吧。”康熙對杜陵郡王道,“你見老了。”
杜陵郡王嘆道:“當年在京城得瞻天顏,彷彿還是昨天,這一轉眼,就這麼多年了。”
康熙笑道:“你對朝廷忠心耿耿,女兒嫁給你兒子,朕很放心。”
杜陵郡王忙又彎下腰行禮。
那頭康熙留著人說話,胤禩他們退了出來。
端靜公主出嫁多年,對這些兄弟早就生疏了,此時與他們寒暄幾句,便回去歇息。
噶爾臧摸摸鼻子,也走了。
俗話說貌合神離,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