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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部分

不容易。”沈默趴在床上,喃喃道:“當年我和我爹,也有過這麼一段。”

“這還不是最難過的呢,”餘寅嘆息道:“有幾年我分外背運、債務纏身,一到年尾債主就要上門追討,為了避‘年關’,只能小年不到就躲出去,留下妻兒在破屋爛牆中聽債主罵聲如雷,直至除夕夜盡才敢回家,那種滋味真是讓我生不如死,那才叫年關難過呢。”

聽了他講過去的故事,沈默突然想到一人,不由笑道:“你這種老實人,還得多跟徐渭學學,當年他也是一屁股債,可就沒有債主敢上門討要,總能安生過年。”

“哦,文長先生有什麼好法子?”餘寅饒有興趣道。

“他其實一開始也出去躲,年過得很不是滋味。後來一發狠,說來年我一定要在家安生過年,於是第二年,他寫了副白底黑字的對聯,提早貼在大門上,上聯是:‘容我過年是君子’;下聯是‘要逼債務乃小人’。橫批是‘來吧、刀子伺候’。”沈默嘿嘿笑道:“這法子效果特好,來討債的看了,無不掉頭就走,果然讓他舒服的過了個年。”

餘寅被逗得哈哈大笑,還沒笑完,又聽大人幽幽道:“你說我把這個方子,開給在京的清流官員,會不會大賺一筆?”

雖然沈默還是開玩笑的口氣,但餘寅這下笑不出來了,嘆息一聲道:“他們的日子確實難過呀,那些實權衙門還好說,像國子監、翰林院、都察院這些清流衙門,全指著這點俸祿還債過年,這下看戶部怎麼跟他們交代。”

“怎麼交代?”沈默活動一下身子道:“既然這麼做了,就沒打算和他們交代,不過京官們本來就憋著火,只怕這下火上澆油,惹出什麼亂子來。”說著搖頭苦笑道:“駐京十幾萬禁軍,可都發十個月的餉,顯然上面不想讓軍隊亂起來,至於清流們,鬧就鬧吧,看來大人們覺著能擔待的起。”

“真能擔得起嗎?”餘寅看看西洋鍾,時間到了,便開始拔下火罐子,看著沈默背上一個個紫黑色的圓圈,他低聲道:“大人,你這火夠重的,可得注意了。”

感到背上一陣鬆緩,沈默坐起身來,穿上棉襖道:“國事蜩螗若斯,我卻愛莫能助,不上火才叫怪哩?”

“學生也認為,十嶽公的看法沒錯。”餘寅聞言謹慎道:“但現在群情激奮,是我們始料不及的,學生以為,大人適當的表達一下看法,追隨一下大流,還是有好處的。”

“唔。”沈默點點道:“我知道了。”但他心裡,其實另有打算的,只是這打算,甚至出火的原因,都無從對外人道哉……

沈默所料不差,兩天後,戶部發俸的儲濟倉便出了大亂子,還打傷了人。

不過這也正常,誰碰上這個,就算他棉花條子一根,也會蹭出火星子來,不鬧才叫有鬼呢——京官們的俸祿,從年初一直拖到年底,原先大家都等著市舶司解銀子來,所以也都忍了。大都靠四處告借支撐下來,到了年關,全都欠了一屁股債,這個年過不過得去,就全指著今天這一趟了。

因此這些平素最講究沉穩從容的飽學之士們,天不亮就被媳婦攆出家門,來儲濟倉前排隊領俸。結果令他們大失所望——戶部官員說了,上面有命,無論六部九卿或是不入流的小吏,今日來者一律一視同仁——每人三鬥米,兩升胡椒,五百貫寶鈔。

嗷嗷待哺的眾官員,一下子就炸了鍋,這是打發要飯的呢?連債都還不了,還讓大家有臉回家不?集體吊死在這儲濟倉裡算了。結果大家也不領了,吵吵嚷嚷著要讓戶部當官的,出來給個說法。

雷禮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出,是以把十三清吏司的二十五名郎中,全都派來了,任務便是苦口婆心的勸大家體諒朝廷的難處,過一個安貧樂道的清淡年。

可是任他們巧舌如簧,也比不了一升百米,官員們哪聽他們那套,紛紛質問他們,把大明朝的錢弄到哪去了?戶部的人也鬱悶啊,俺們更想知道,可這時候來年的預算還未公開,他們這些小官兒,又怎能勘透其中的秘密。

聞訊趕來的官員越來越多,好幾百人擠在個密閉空間裡,群情激奮,吵吵嚷嚷,誰也聽不清誰說話,只覺著怒氣層層上竄,也不知誰先動起手來,竟要把戶部的官員打一頓出氣。好在海瑞站出來攔住,才給了同僚撤退的機會,結果他和幾個小吏被打傷了,據說是被抬回家去的。

聽了這個訊息,沈默坐不住了,命人裝上一車年貨,要往海瑞家去探視。

若菡有些不理解道:“來京這麼久,那海瑞也沒來拜訪過,前幾天給他家送年貨,都被他退回來。人家顯然不想和咱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