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一直被人窺視,屋子旁總有些動靜。讓她夜不能寐,只敢白天睡覺,此時再聽到這些粗劣下賤髒話。就如同驚弓之鳥,瞪大綠眸看著林安和蘭斯特。
畢夏普正與那些人交涉,但他畢竟需要掩飾身份,就不由有些礙手礙腳,林安閉目聽了片刻。就睜眼輕聲道:
“好像是遇到敲詐了。”
他們居然被一群貧民攔路碰瓷了。
海蒂不可思議地瞠目,卻見見蘭斯特一臉尋常。似乎絲毫不覺得這種遭遇有失自己身份,也不覺得憤怒,只是淡淡不悅,掀開窗簾看了兩眼,就對林安道:
“讓畢夏普點解決吧,給他們一點錢。”
他們這輛馬車被改造過,堅固平穩程度和裡面裝飾佈置和貴族馬車無異,但外表看起來只是普通旅行馬車,也難怪會被那些地頭蛇盯上。
而畢夏普不敢踩傷孩子舉動,是給了那些人好欺負感覺,畢竟只要是有點身份後臺人,馬車碾死個把平民小孩,也不過是賠錢了事。
林安嗯了一聲,但沒等她傳音,畢夏普已經解決了圍攏那些勒索者。
林安就道:“畢夏普應該只是不想節外生枝,惹來麻煩,讓我們被人注意到。”
看畢夏普帶著手下幫她跑了幾天份上,林安為他解釋了一句,何況就目前看來,畢夏普應變能力也不錯,以一個手下而論,他算是得力。
蘭斯特點點頭,臉色稍微緩和。
“兩位閣下,就如此縱容這些賤民侮辱嗎?”海蒂不由出聲道。
她所受教育中,貴族天生是平民統治者,位卑者哪怕是有一絲褻瀆念頭,都應該接受相應懲罰。
而海蒂自認為已經是貴族中較為溫和善良了,她曾經圈子中,就見過不少貧民因為無意中冒犯,而被施以絞刑。
“他們又不知我們馬車上,罪不至死。”
蘭斯特看海蒂一眼,平和道,絲毫看不出之前因為那些罵聲而生出不悅。
林安則微微一笑,“他們自會受到懲罰。”
畢夏普可不會放過讓他主君面前丟臉人。
海蒂為蘭斯特那句話而動容。
她所處環境,並沒有人有這樣做法,即便是查理斯,寬容和風度也只對地位平等人展現,而對下位者嚴苛,過去,海蒂一直認為這就是上位者應有權威和力量。
而親身經歷過這種上位者權威下伐害後,海蒂才切身感受到其背後冷酷。
當她以另一個角度去看問題時,蘭斯特寬和,則讓她看清了什麼才是真正上位者胸襟氣度,那不是一種只能卑弱者身上彰顯強權。
海蒂心中不禁起了一絲漣漪,但看到蘭斯特偶爾與林安說話時那種暗斂溫柔時,她剛剛升起一抹動心,又迅速冷卻下去。
畢夏普駕駛著馬車商業區七轉八轉,確定不會有人再跟得上,才穿過商業區。進入內城,來到位於富人區邊緣靠河一幢花園住宅中。
這是蘭斯特暗中購置一套私產,周圍建築都相當低矮。馬車掩人耳目地從後門駛入,佈滿爬藤院牆阻擋了外面視線。
畢夏普將車駛入車棚中,殷勤扶著林安下車時,低聲道了聲謝。
林安有些訝異他聽得到剛才他們車中對話,其後就明白,畢夏普或許也是聽力甚至五感上異於常人敏銳,可以說,天生是吃這口飯人。
這座私宅只是掩人耳目而已。足夠讓海蒂暫住,而畢夏普留這裡,也足以看守住她。林安則和蘭斯特一同乘車離開。
低調奢華貴族馬車轔轔駛出後門,海蒂目送馬車直至車尾消失不見,回過頭時,卻見畢夏普就站她身後,似乎將她剛才神情全部看眼中。
海蒂臉色不由紅得滴血。羞恥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條地方鑽進去。
畢夏普卻像是沒有看到海蒂窘迫,不動聲色地垂眸道:
“海蒂小姐,請!”
海蒂不安地提裙行禮,連畢夏普臉色都不敢看,低著頭急急向小樓方向走去。
她卻不知道。她身後畢夏普注視著她背影,若有所思:
“從背影看去,確是有幾分相像啊!難怪……”
……
香榭內殿。
堆滿奏摺紫檀木長桌前。手中總掌帝國監察大權監察大臣跪地上,冷汗泠泠而下,面前細羊絨地毯上積出一小灘水痕。
皇帝漠然地坐桌後,冷冷地聲音傳來:
“……你就任那一天,我就對你說過。當我需要你回答時,答案永遠不能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