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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河高原東部,西嶺鎮。
喊殺聲暫消,四五百個魔族留下一百多具屍體,潮水般退了下去。
箭樓上,洛菲士目送最後一個魔族離開視線範圍,鬆了口氣,顧不上儀容地一屁股坐下,腰板靠到身後的圍欄上,因為拉弦過多而痠軟脹痛的感覺如同潮水般湧上來。
一個青年民兵爬上箭樓,對洛菲士點點頭,豎起大拇指。
“十一個。”
民兵說出洛菲士射殺的戰績,眼中流露出佩服和羨慕之色。
洛菲士笑了笑,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喘著氣沒有說話。
“換防吧,你下去休息。”民兵看出了洛菲士的疲憊。
經過十來天的戰鬥,這張原本屬於普通村民的青澀面孔上多了幾分軍人的堅毅,露在皮甲外的面板上有幾道剛剛痊癒的疤痕。
洛菲士點點頭,清數了箭筒中剩餘的箭支數量,將箭筒交給換班的民兵,就爬下箭樓。
隨著魔族的退去,鎮門已經開啟,一些村民正在收集射出去的箭支,以及將圍牆下的魔族屍首拖到一個大坑中焚燒。
因為雖然現在是深冬,但安斯半島的冬天一貫溫暖,只有深夜會結霜,更不用說下雪。
屍體無法在這種氣溫下存放超過三天,西嶺鎮歷經這段時間的戰鬥,已經養成了立即收拾戰場的習慣。
那些魔族藏在極遠處的樹林中,看著他們的族人屍體在火焰中化為灰燼,迴歸魔神的懷抱。
這對人族而言,只是一種處理屍體的方式,對魔族來說,卻是一種對戰士的尊重。
洛菲士首次意識到這點時,覺得非常可笑:
人性,那些茹毛飲血、裸露身體完全不知羞恥是什麼的惡魔,竟然也會有人性?
但自從他們開始焚燒魔族屍體之後,戰場上魔族生吃人肉的情形卻是少了很多,他們仍然會將噴出的熱血淋在身上或者塗抹在臉上,但往往會很快拗斷俘虜的脖子,令痛苦減少很多。
正因為如此,焚燒魔族屍體不知不覺中成為了西嶺鎮的慣例。
這彷彿是一種默契的交換,西嶺鎮的人得以從容地收拾戰場,回收箭支和同伴屍體,那些魔族從來不會在這種時候趁機偷襲。
人們將魔族和人族的屍體分開,兩個火堆熊熊燃起,遠處的樹林中陷入了沉寂,一些民兵也在火堆旁沉默地送別他們的戰友。
這一場戰鬥,魔族留下了一百一十七具屍體,西嶺鎮則有三個民兵犧牲。
這三個民兵都是死在戰鬥之初,魔族突然發起進攻,而那些白鷹騎士們沒來得及援助之時。
其中兩人是剛剛編制進來的流民,已經沒有親人,剩下一人是西嶺鎮鎮民,他的父母和妻子得到通知,將屍體領回去,悲痛的哭聲撕心裂肺,一眾民兵卻對這種情形已經麻木。
洛菲士沒有參與收屍,他不想為魔族收屍,但等火堆升起時,他和一些同樣是後來從流民中收編的民兵一起站在了一個火堆前面。
由於目前圍攻西嶺鎮的魔族都是一些散兵遊勇,依靠著堅固的圍牆和還算充足的箭支,西嶺鎮的戰損很小,但每次戰鬥結束都會有傷亡出現。
白鷹騎士團也派出了三個騎士參加這這場簡單的火葬。
黑煙嫋嫋升騰,站在箭樓上計程車兵,輪換的民兵,以及修補圍牆的村民,也面朝著這個方向,肅穆而沉默地凝望。
洛菲士不起眼地站在人群后面,避開了那三個白鷹騎士的視角。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已經意識到,這批白鷹騎士隱藏了大部分實力。
真正經歷過騎士訓練的人,不難能從他們的言行舉止中分辨出教會騎士和非教會騎士的區別,儘管白鷹騎士們已經儘量掩飾,但一些長年形成的動作神態早已融入了他們的骨髓,仔細觀察就能發現端倪。
當然,這個小鎮中根本沒有真正經歷過騎士訓練的人。
真正的騎士通常是家族遠遠,他們有效忠侍奉的主君,就如洛菲士一樣。
而鎮長家族雖然擁有訓練騎士的方法,但家族封地已經不足以封賜最小的騎士莊園,沒有前途的未來無法留住真正有實力的人。
以神聖諾切王國的武風糜爛,真正的騎士教育早就從貴族必修課中剔除,鎮長養尊處優多年,也早已忘記真正的騎士是什麼樣子了。
“不過,就算知道這些白鷹騎士是教會騎士,他們也不會害怕,反而會高興吧!”
洛菲士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