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驚,轉過頭,登時毛骨悚然。一個人站在身後,穿著管事的衣服,臉上卻長滿密密的毛,袖口露出兩隻乾瘦的利爪。他看著我,發出磨刀般的笑聲,黃褐的眼睛陰氣森森,露出尖利的黃牙:&ldo;竟有人未中術哩。&rdo;&ldo;休得張狂!&rdo;只聽灰狐狸喝道,說時遲那時快,&ldo;轟隆&rdo;一聲巨響,一道閃光劈向管事。鼠妖卻伸手一擋,那閃電被收入袖中。&ldo;原來這狐妖也在。&rdo;它冷哼道,突然伸出手。&ldo;嘩啦&rdo;一聲,灰狐狸剛才站立的地面赫然裂開三道深深的塹溝。灰狐狸躲在柱子後面,睜大了眼睛。驚魂未定之際,又是一聲碎響,柱子旁的石階碎作齏粉。&ldo;快走!&rdo;我朝灰狐狸大吼。話才出口,我的衣服後面被一把扯住。&ldo;你要乖乖跟來才好。&rdo;鼠妖在我耳邊笑道,滿鼻子的腥臭。我掙扎著踹它,手腳卻突然被什麼纏起,動彈不得。碎裂聲中,&ldo;阿芍!&rdo;灰狐狸驚懼的聲音傳來。&ldo;走!&rdo;我被鼠妖拋到背上的一刻,我大聲喊道,這時,頭上一陣悶痛,再無知覺。黑暗中,身上又潮又冷,背上不知被什麼硌著,陣陣發疼。耳邊滿是吱吱的聲音,一片一片的,吵得人頭疼。我突然睜開眼睛。面前,燈火刺目,我不禁將眼睛半眯起來。微微抬頭,只見周圍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人,不遠處,阿絮和阿沁躺在那裡。方才的事情倏而浮起在腦海,我一陣驚恐,身上卻被麻繩捆著,動彈不得。&ldo;阿絮!阿沁!&rdo;我壓低聲音朝她們呼喚。她們卻緊閉著眼,不知是死是活。我深深吸氣,極力讓腦子冷靜下來。方才那場面,不知道灰狐狸逃出去不曾,若磐的獸牙還在懷裡,眼下恐怕只能靠他了。令人氣惱的是,我的手腳被麻繩牢牢捆著,動彈不得。我朝四處看看,發現身後就是牆壁,於是掙扎著往背後靠去。才將身體坐起一些,眼前的景象教我一陣寒顫。我和弟子們身處在一個巨大的廳堂。頂上黑洞洞的,不知幾許;四壁都是石牆,壁上點著無數火把。不遠處,放著一隻巨大的鼎,似乎骯髒得很,通體烏黑。而我們的面前,無數長得有人身那麼高的鼠妖聚在那裡,黑鴉鴉的地擠滿了整個廳堂,嘰嘰喳喳,聲音像鋸木一般尖利刺耳。&ldo;喲,醒了呢。&rdo;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一隻鼠妖跨過弟子們的身體走過來,將碩大的腦袋湊近前,兩隻眼睛不懷好意地將我打量:&ldo;這女子面貌生得真好,我早就看中了她。待會大王放盡了血,我就要她這皮ròu好了。&rdo;&ldo;亂看什麼!那些都是大王的!&rdo;一個磨刀般的聲音斥道,管事已經變回了人的模樣,衝他罵道:&ldo;還不快滾回來!&rdo;鼠妖看看他又看看我,悻悻地轉身走開。管事看過來,視線相遇,我渾身倏而緊繃。他似陰陰地冷笑一聲,走了開去。方才那鼠妖的話仍徘徊在耳邊,恐懼蔓延在全身,陣陣發寒。鎮定,鎮定。心裡不住地對自己說,我的手在身後摸索,突然,手指碰到一片薄薄尖尖的東西。似是一隻碎瓷片。心中一陣驚喜,我忙將它拾起來。正在這時,突然,廳堂中&ldo;哐&rdo;一聲鑼響,鼠群的嘈雜聲漸漸平靜下來。&ldo;大王駕到!&rdo;穿著管事衣服的鼠妖尖著嗓子喊道。鼠妖們一陣興奮,紛紛朝那邊下拜。火光中,幾個身影緩緩走來。我屏住呼吸,那當先的,身著上玄下黃的祭服,瘦削的臉上塗脂抹粉,竟是梁王。跟而跟在他身後的一男一女,一個是承文;另一個面帶微笑,姿容婀娜,是柳青娘。我呆呆地望著他們,只覺腦子&ldo;轟&rdo;的一聲,有許多事情似乎接到了一起,許多事又似乎更加混沌不清。梁王緩緩地走到鼠群面前,待站定,揮揮手中拂塵:&ldo;都起來吧,今夜乃人ròu之宴,眾卿不必拘禮。&rdo;群鼠一陣興奮的歡呼,尖利的聲音再度響滿廳堂。承文皺眉問管事:&ldo;方才我見地上那屋舍毀壞多處,怎麼回事?&rdo;管事微微躬身,答道:&ldo;那是白芍那小賤人引來一隻狐妖壞事,小人過了幾招。&rdo;&ldo;白芍?&rdo;柳青娘神色詫異,幾個人皆轉頭望了過來。他們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我只覺身上所有熱氣瞬間被抽走。&ldo;原來是花君。&rdo;梁王看著我,面上浮起微笑,白粉與唇脂相襯,如鬼魅一般。他伸出手來,點點指頭。未及出聲,我的身體已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提起,飛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