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抬眸,對上了那雙清幽瀲灩的黑瞳。
不想他竟此刻醒來,鳳晟音微微一怔,忽而笑道:“醒了?”
顧璋川嘴角一動,算是笑過,一雙幽深目光自眸心深處潛靜沉浮,就如寒風拂浪一般,影影漾漾著夕陽暖淡的餘輝,殘破的溶金隨著那風浪高低起伏,明明浪花深處帶著些什麼,卻在伸手舀起的剎那發現,其實裡面什麼都沒有。
四目相視,鳳晟音見他不語,便再道:“脖間的傷可有礙?”
眸中那碎色霍然一斂,顧璋川避開她關切的目光,將頭偏向一側,抬手輕輕撩開窗幔一角,自顧自的淡看翠色風景。
他冷漠的神色令她心頭一驚,鳳晟音詫異看著顧璋川,他,為何如此待自己?是因為鳳陌南嗎?還是,少典跟他說了什麼?
左思右想不得答案,鳳晟音細目看著他冷峻淡漠的側顏,心底一橫,想要當面把話問清楚,正欲開口,不想那初春的涼風寒意正盛,尤其是山間陰冷,拂面之氣更添冰肅,顧璋川似是受不了這股寒氣,右手半握成拳,放在唇邊,輕咳了起來。
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鳳晟音壓下心頭凌亂思緒,只道:“不要再吹風了,山上陰氣重。”
顧璋川淡淡點頭,放下簾子,垂眸靜看銅盆中的炭火,片刻後,拿起手邊上那捲《醫道古方》徑自看了起來,面上不慍不怒,亦無喜樂。
一種挫敗感油然而生,鳳晟音自心底低嘆一氣,眸間流轉的光華瞬間黯淡,依稀可見其間那點點悵然。
暮色藹藹,落日無力沉落在望山遠處那座高聳山脊後,只餘天邊殘雲猩紅如血,夜風緩緩擦過車身幔簾縫隙,淡淡瞥見青衣男子素雅之手虛握一部醫書,神色之間似有空茫,不知此書看進去幾分。
三輛馬車靜停在一邊,幾簇熊熊燃燒的篝火將夜下的山林照的亮如白晝,幾張深藍絨布平鋪在路邊草地上,美酒醃肉交錯擺置,一行人圍坐篝火四周,安靜的吃著。
鳳晟音沒有心情,只吃了幾口肉便不停的喝酒,酒香醇美,入口甘甜,不知不覺中多貪了幾杯,眾人皆冷眼瞧著,不敢吭聲勸,畢竟七少不發話,誰都不敢開口。
顧璋川心中一陣揪痛卻面似不以為意,不僅未曾勸解,甚至連眸都不曾抬視,一雙清亮幽深的眸緊盯眼前簇亮的篝火,深沉且漠然。
昭夜自十二歲便跟隨顧璋川,從初見他時的溫潤笑談,相處時的溫雅關切,那溫柔淺笑時軒眉中透出一股淡逸,星眸懾人心魄,自有一種風流韻致。可現下,昭夜抬眸目視少典,無聲相詢,誰料少典心似明鏡卻淡蹙著眉,輕搖著頭,彷彿自己也正為此事而發愁。
周圍幾人察覺氣氛有些異樣,均斂氣屏聲,霧十右手持劍,盤膝而坐,一雙精光凌眸緊緊盯著眼前那執杯痛飲的佳人。
酒入肺腑,不知不覺中燃起令人難受的惱意,心臟怦怦直跳,幾欲破腔而出,寒風掠過面頰,將頸間散碎的發輕拂撩起,似要消退體內血脈膨脹帶起的難熬熱氣,鳳晟音放下酒杯,緩緩閉目,逐漸壓抑住那股不適。
“七少。”
正在眾人思忖之際,一聲清麗幽緲的聲音響起,音色微沉,淡含深重。
一道火樣明媚的目光在顧璋川身上停留,鳳晟音面色緋紅,似紅霞灩灩,一雙秀目說不出的明亮嬌媚,是月色如玉淺映其中,還是火光炙熱潛射眸底,誰都道不清。
顧璋川聞聲抬眸,便被那雙亮如星辰的眼睛給深深迷住了,一時間恍惚起來,竟忘了要回答。
微微一笑,鳳晟音將手中杯盞斟滿,兩手淡握舉至身前,衝他說道:“這一杯晟音多謝七少救命之恩,晟音乃不祥之人,回京之路又頗為漫長,一路上只怕幫不上忙,平添七少幾多麻煩,故而今日向七少辭行。”話一說完,鳳晟音將杯中美酒一口飲盡,沉沉舒了口氣,將杯盞放在絨布之上,而後隻手撐地,緩緩起身,目光觸及霧十那深邃眼眸,輕聲道:“霧十,拿上我的包裹。”隨後輕輕俯身,向顧璋川行了一禮,轉身翩然離去。
霧十領命走向馬車,自車上拿下那個月牙色包裹後,斂目細看了一眼裡面那隻藏身躲避的溟獸,而後疾步緊跟上那倔強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八章 跪地求饒
眾人皆目瞪口呆的看著遠走的鳳晟音,不知所以。昭夜暗暗皺眉,怕是兩個人有誤會,遂啟聲喊道:“公子,這夜黑風高,山路崎嶇,鳳姑娘一人徒步,怕是十天半個月也走不出望山。”
少典眼中一凜,不想那鳳晟音性子如此強硬,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