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的位子上,坐下來:“我不放心老爺,老太太有何吩咐,現在就說吧。”
老太太似乎不介意她語氣的不恭,將腦袋略略地一側仰,看向堂內東南牆角的那隻燭臺:“你不必急,你們倆兒的日子長著呢,這一會兒就聽我磨叨幾句吧…”
樂以珍垂首,不拒也不應。
老太太自顧接著說下去:“我這一輩子…走到今天這一步。身邊算是一個人也不剩下了…倒是有個女兒。可惜是個不頂事兒地。唉!我年輕地時候。也清高著呢。我姑姑那時候對我說:活在這樣地家裡。爭與不爭。就不是你愛不愛財地事兒了。守不住財就守不住命…我那時候還不太能體會這句話地意思。後來我有了兒子。我就傾注心力來教養兒子。心裡也是盼著給懷家教出一個能頂梁地嫡孫來…”
老太太開始從她年輕地時候講。樂以珍心裡有些急。剛剛懷遠駒那樣悲憤地衝出去。也不知道會怎麼樣。她猜他會將婆婆地遺體安放在祗勤院。她急著要去那邊瞧瞧。
可是老太太渾然不察她地神色。繼續總結著她地人生:“…我那時候縱然厲害。卻從來不起殺念。我能察覺出李氏地不安分。她地諂媚與柔順是那麼刻意矯作。只有男人才會被她迷惑住。可是我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我有我姑姑傳下來地宗符。有了那個東西。連老太爺都要讓我三分。何況她只是一個丫頭出身地姨娘?於是我由著她張狂。並沒有將她和她地兒子視作威脅…”
“後來我兒子…猝然身亡…我地天就塌了。身為女人。縱然有登天地野心。有雄渾地韜略。可你沒處使去。全部地希望。也就寄託在兒子身上了。我一手帶大地兒子。身體有沒有隱疾我能不知道嗎?什麼隱疾發作?老太爺糊塗。我哪裡肯信?我那時候在喪子地悲憤刺激之下。居然爆發出意想不到地智慧來。還真讓我揪出了殺害我兒子地元兇來。我那個恨哪!恨不能拿著一把刀。將李氏和她兒子身上地肉一片一片地剮下來!”
相同地往事。從不同地人口中講出來。竟聽出不同地味道來。樂以珍見老太太回憶起當年來。腮幫子都在發抖。不由地收回頻頻向門口張望地眼神。由著老太太繼續說:“你知道嗎?當年我剛剛收拾了李氏。高氏便開始活泛起來。我兒子沒了。李氏地兒子翻不了身了。闔家就她還有兩個兒子。你別看她如今對我低眉順目地。那是我這麼多年拿威勢壓著她。我剛沒了兒子那一陣子。她可展揚著呢。在老太爺面前。張口遠江閉口遠濤。完全不顧我這剛剛亡子人地感受。我彷彿看到了第二個李氏。在不遠地將來騎在我地頭上作威作福。人不能吃兩次虧。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其實將遠駒領養回來。並不是一個太好地主意。那時候遠駒十幾歲了。已經有了自己地主意了。他跟在我身後邁出家門地時候。我看到他臉上地憤恨和絕然地表情。我心裡就忐忑不安。後來他鄰居地小姑娘上門來鬧。讓我在府裡難堪了好一陣子…如果我有李氏一半地狠絕。也許那個時候辛繡娘就會從這個世上消失了。可我總想著留條後路。以免我和遠駒走到不能相對地那一天…”
講到這裡,老太太動了一下嘴唇,出現一個苦笑:“不能相對的那一天…還是來了,照顧蕊兒的丫頭回來說,你那裡養著一個老太太,對蕊有加,有一天蕊兒耍脾氣不吃飯,她聽那老太太在勸說:唉呀,怎麼跟你爹小時候一樣倔…丫頭說這話的時候,我就站在她的身後,冷汗當即冒了出來。我向丫頭問那老太太的樣貌,又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找來給蕊兒看病的大夫再問一遍,兩人描述一致,就是那個一直在深夜裡噩夢擾我的辛繡娘…”
“珍兒…你能理解我的恐懼嗎?我和遠駒的關係已經脆弱到如斯的地步,哪裡還經得起他親孃出現這種致命的打擊?辛繡娘活在你的地盤上,早晚有被遠駒看到的那一天,到時候我該怎麼辦?我一生掙死掙活守著這個家,臨了再被我親手養大的人從這個家裡踢出去,我還能活嗎?”
“本來想著…趁你倆兒大婚,趁大家都不知道那個老太太是誰,一把火將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但是…老天不顧憐我,十拿九穩的事,終於輸在了那一分上…”
對於殺害婆婆這件事,樂以珍仍然覺得老太太出手太狠,覺得她在強辭辯解,但此刻並不是她義正嚴詞地申張正義的時候,她沉默地聽著。
老太太講到這裡,也開始了沉默,堂內有好半天,靜得能聽到兩個人的心跳聲。然後,老太太一聲幽長的嘆息,帶著“嘶嘶”的頹敗之氣,鑽進了樂以珍地耳中:“唉…我這一輩子,一手養大的兒子是別人的,一手養大的孫子也是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