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很淡,很靜,無半分嘲弄,只在敘述事實,“姑父自娶了姑母進孔家。凡事都依賴在姑母身上,便是納個妾也欺姑母心軟。姑母曾誇耀過姑父不曾有夜不歸宿的事,也就是姑父沒有離開過長安,不可能遠去桂西府的涼水鎮做那殺人劫茶的勾當。而且,姑父是土生土長的長安人,葉家是涼水鎮人,素昧平生,無仇無恨,根本沒有殺人滅家的理由。”
輕輕籲一口氣,道,“雪山雲霧茶是茶中極品,家有一兩雪山雲霧,或是代表皇恩浩蕩,或是表示家財無數,非貴即富。阿雪久居深閨,亦未聽過孔家有雪山雲霧茶送禮、待客、自飲,借茶來裝點孔家門面。沒有作案的動機,沒有作案的時間,也找不到作案後的結果,從律法的層面上來說,不能認定姑父是兇手。”
嘆了嘆,語速更慢,“可是,五年前的事情不是什麼特別的,人們一般都不記得,姑父仗著同知的身份常常不去京衛指揮使司點卯,動輒休假,因此作案時間,審案的人不會認可姑父沒有。孔家素以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文人清流自居,不稼嗇,不商賈,除了孔老府尹和姑父的俸祿,別無銀錢來源,而姑父的兩個弟弟遊手好閒,是長安街頭有名的老混混兒,在外人看來,孔家應該很缺銀子,若得到雪山雲霧茶,除了送禮待客自飲以外,還可以高價轉賣,因此作案結果也不能確認孔家沒有。至於作案動機,雪山雲霧就是最難推翻的動機。”
望向面色凝重的老侯爺,沈雪接著說,“這就是莫須有,不一定有,也不一定沒有,有與沒有,都在於人說,高位者想孔家死,審案者就會說有,高位者想孔家活,審案者就會說沒有。——告狀人葉寶柱,不過是個引子。”
沈凱原怔怔的,苦笑道:“姐姐沒受過委屈,而今被困在孔家,定然一心指望沈家救她,救孔家。”
沈雪輕聲道:“孔家已經被這案子拖進水裡,刑部決定開堂公審,想來是奉了今上的旨意,不會輕易放過孔家。孔家無兵權無資產,入不了今上的眼,今上要對付的,阿雪認為,是我們沈家。在長安人的眼裡,孔家依附沈家存在,沈家要孔家做什麼,孔家莫敢不從。今上選擇對孔家動手,想來暫時沒有對沈家斬盡殺絕的念頭,只是想拿回兵權,依祖父的說法,就是把兵權交給鳳朝皇子,穩固鳳朝皇子的太子之位。”
吸吸氣,道,“可對一個以軍功起家的家族來說,兵權就是生命,沈家要想保住兵權,就得先從這樁案子裡跳出來。所以,葉寶柱是不是葉都督的家人,至關重要。而這一點,只能完全著落在葉公子身上。”以目注視沈凱川,帥哥對帥哥,聊得怎樣了?
沈凱川朝上翻了翻眼睛:“今天中午本約了葉家小兒在醉仙樓小酌,時至未時,葉家小兒也沒出現。”
似是漫不經心的話在沈雪聽來卻不啻霹靂,葉超生拒絕與老爹面談!這表示什麼?表示葉超生懷疑沈家站在葉家慘案的幕後,表示葉超生與葉寶柱有血緣親屬關係,也表示不多久葉超生會向沈家提出解除婚約。之前聽得葉超生先拜望老爹,後住進許家,當時就想這傢伙一面與沈家敘舊。一面又給自己留後路,可以在沈家出事的時候迅速溜之大吉。竟是沒有想錯這隻花狐狸!沈雪沉甸甸的心裡掠過一絲難言的輕鬆,卻很快被憂心於沈家陷在此案裡拔不出來。
沈凱川心頭微痛,只道葉成煥夫妻逝去,葉超生一個孤兒,很多事情要依附沈家,不會對五丫頭不好,誰知道冷風剛剛颳起,葉超生逃得比腳底抹油的兔子還快,唉。看來要給丫頭另覓良婿了。
老侯爺也愣了愣神,看著沈凱川和沈雪故作不以為然的樣子,閉了閉眼道:“自己不強。別人都靠不住,與其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不如想辦法找出案子的真兇。”
沈雪看一眼冬草,離座微福:“祖父,阿雪的大丫環冬草原是雙桂府一家大鏢局總鏢頭的女兒。兩樁案子有很多相似之處,祖父且聽冬草一敘,或許能得真兇的蛛絲馬跡。”
冬草立即跪下,忍淚把四年前鏢局被滅之事說了一遍,道:“老侯爺在上,二老爺。三老爺,冬草不敢有半句虛話,求老侯爺恩典。冬草感恩在心,永生不忘!”
老侯爺沉吟許久:“四年前雙桂府嚴知府,莫不是現在的京衛指揮使司指揮使嚴石?”
沈凱川點頭:“當時兒子沒有找到別的什麼線索,而嚴石在那樁血案之後便離開雙桂府來到長安,隨後借德妃之力坐上指揮使的位置。”
老侯爺的眼裡迸出一星冷光:“嚴石是德妃的弟弟。弗如說是那位嚴家庶小姐的親弟弟,鳳朝皇子和鳳鳴皇子是他親親的外甥。今上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