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恍然大悟:大肚子就是懷孕,三個懷胎十月的光景……差不多每過兩三年,大船就會回來一趟,給島上漢人送來大批補給,從未間斷過。
師父去世之後,弟子會親手埋葬恩師、並在土著幫助下立碑刻字,待大船再來時,弟子會登船暫時離開小島,每一任喪師後的弟子離開小島的時間長短不一,有的只一兩個‘懷胎十月’,有的則要七八個‘懷胎十月’,不過離開的時間再長他還是會回來的。再回到小島上,昔日弟子已經變成了師父,在他身邊還會跟著一個小娃娃。
不用問,離開小島返回東土是為了尋找有資質的傳人弟子,找到後就會再回到島上,繼續著他們的研究,如此往復不休,老師死後弟子再收弟子,一代一代繼承著先師遺志。
這個時候姥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問蘇杭:“那就奇怪了,給劉顯成挖墳的那個人呢,他的墳在哪?”
劉顯成是第九座墳,一串墓碑中的最後一座,他也有弟子給立碑挖墳,但他的弟子卻不在這裡。
蘇杭早就想明白了此事,笑著應道:“這還用問,肯定是坐大船走了唄。”說話的時候,她還學著酋長的手勢,手掌如波浪上下翻舞,做了個大船乘風破浪的樣子。
姥姥‘咳’了一聲,搖著頭也笑了:“當真是這麼個道理,我傻了,這麼簡單的事情竟沒想到。”
可是沒想到的,或許是酋長看懂了兩人說話的意思,或許是酋長本就準備說起這第九座墳後面的事情,他伸手在蘇杭的手上輕輕一砍,跟著自己跑到第九座墳之後,又手搭涼棚望向大海方向,做出苦苦眺望的樣子,最後雙手一攤……
蘇杭略顯詫異:“船沒再來?第十個人沒等到大船,還在島上?”
酋長哪聽得懂她說什麼,接下來又是一番比劃,而他的動作、表達,越看就越想是蘇杭說的那樣,接下來酋長嗚哇幾聲吩咐,身後族人們個個眉花眼笑,取出隨身攜帶的食物清水,開始吃吃喝喝起來。
蘇杭被這個不上不下的故事弄得好奇不已,哪想到土著突然就開始聚餐了,一時間哭笑不得……
不過土著們的旅程並未就此結束,吃飽喝足後酋長一聲令下,繼續向著山頂高處攀爬而上,蘇杭這才明白,剛才人家只是稍作休整罷了。
島上的野山無路,攀爬起來的費力之處自不必多說,十足艱苦的一段行程,總算在天黑前趕到了峰頂,這次土著們帶著蘇杭,在山巔頂巖上,找到了一具孤零零的遺骸。
衣衫早已腐朽,隨風而去;皮肉盡告腐爛化作塵土,只剩一架骷髏,懷中抱著一隻石匣,面朝西方,空洞洞地目光注視著大海,彷彿還在等待、還在尋找那條能夠帶他回家的大船。
這就是第十個人、‘墳塋一脈’中最後的弟子。
酋長繼續比劃著,儘量想把事情說清楚。
島嶼孤懸海外,距離遙遠飛鳥難渡,這裡的漢人和中土世界唯一的聯絡僅在於那條每隔數年就會來探望一次的大船。
第九個人死後,十代弟子埋葬了恩師,他得等船來才能去中土選弟子,其間自然也不會幹等,繼續著師門世代的研究、推算,差不多過了一年多,此人忽然發瘋了似的,滿臉狂喜地跑到土人部落裡,一邊喝酒大笑,一邊告訴土著,先師世代難解的謎題終於被他算透了。
歷經整整十代,傳承了數百年的辛苦研究,終於有了結果。
如此一來,待大船再來漢人就要永遠離開此處了。土著樸實,真心為了漢人覺得高興,還專門舉辦了一連串盛大慶祝…可是出乎意料的,之後十代弟子一等多年,始終不能間斷來島的大船,竟再沒了蹤影。
剛開始的時候十代弟子還有耐心,可隨著時間推移,他變得越來越焦躁,乾脆抱著最最寶貴的匣子登上了主峰,日夜眺望大海,時時刻刻都在盼望著那條船能駛入自己的視線。
土人顧念朋友,知道他一個人這樣上山活不了多久,部落中輪班,每天都有人出發去往山頂,去給十代弟子送去清水和食物,風雨無阻。
但十代弟子再沒從峰頂下來過,他終歸沒等到那條船。
臨終之前,他對給他送飯的土人交代明白,屍身不入土,就留在此繼續眺望,跟著從手腕上接下了一串珠鏈交給對方,明言如果有朝一日大船再回來,就把這串珠鏈給船員看,對方自會明白其意,會隨著土人一起進山來尋找他的屍體。
至於那隻木匣,本來也是要要交給船員的東西,可匣中所裝是整整十代人的心血集萃。
船來或不來已經成了未知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