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不願離婚,即使是暫時的也不願。除了對妻子的眷戀(只有在快失去時,他才知道自己對妻子是多麼珍視。為什麼不在開始就認識到這一點呢),還有一個考慮:那樣一來很多東西就公開化了,包括他與小曼的私情。仝寧很守信,至少到現在為止,這個秘密在廠裡還不為人知。他希望能把它包在家庭的帷幕內,在家裡無論怎樣贖罪我也認了。
“不行!離婚手續一定要辦!”宋晴突然激烈地說,淚水也突湧而出。她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背過身擦去眼淚,平靜一下,說:“手續一定要辦的,否則我無法對自己交待,無法對戈戈交待,無法對外人交待。還有一點,”她微帶嘲諷地看看許劍,“離婚後你就自由了,可以對等地在我和池小曼之間做選擇。你也可以選擇她的。”
許劍知道多說無益,說:“好,按你的意見辦。宋晴,你要相信我,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他在廠區附近租了一小套住房,把簡單的行李搬過去。新房子什麼都沒有置買,沒有電視、電話、空調、洗衣機,甚至窗簾他都懶得安。這只是一個很短暫的狗窩罷了,終歸要搬回去的。老房子的鑰匙宋晴還讓他保留著,換洗衣服仍放在宋晴這兒,需要換洗時回來,把髒衣服留給宋晴,她會不聲不響替丈夫洗淨。許劍吃飯一般到小吃店,有時也回宋晴這兒蹭一頓。從表面看,他倆之間的相處仍像沒離婚一樣。但是不能在家裡過夜,這一點宋晴是決不通融的。
這天回家(應該是宋晴家),只有戈戈在家。戈戈嚴肅地說:“爸,你一個人住在外邊,可要經得起考驗啊,可不能再和小池阿姨來往了。”
許劍訕訕地說:“放心吧,爸已經痛改前非了。喂,你媽媽說過沒有,考驗期是多長?”
“說過,三年。”
“這麼長!”他吃驚地說,“好兒子,求求你媽,把刑期縮短一點。”
“可以。在媽那兒我說話還是有份量的。”戈戈痛快地說,“不過也不能太短,最少得一年半吧,要不教訓不深刻。”
許劍說你這混小子,落井下石呀。戈戈說:“不,我是站在絕對公正的立場上,對誰都不偏不倚。爸爸這回確實是你錯了嘛。下回要是我媽錯,我也這樣對待她。”
許劍照他後腦勺上狠狠給了一巴掌,罵他:“媽的快閉上你那張臭嘴。我寧可多受兩年刑,也不願你媽犯同樣的錯。”
真的,想到宋晴同另一個男人攪在一起,就如自己同小曼那樣床上床下地瘋狂,許劍的心頭就如刀剜一樣。所以……男人真不是東西。
現在,他和池小曼都成了自由之身,從法律上說,沒人干涉兩人的私情了。但許劍自打和宋晴離婚後,或者說,自打他在心中許下對妻子的承諾後,壓根兒沒想到要重新接納小曼。有時自己都覺得許劍這傢伙太絕情寡恩,昨天還情深如火,今天就把人家拋腦後了。是那樣瘋狂的一場大火,如今燒過去了,只留下一片白地。夜晚獨居一室,當男人的慾望之潮逐漸高漲時,有時也盼望池小曼會突然來敲房門。但不管怎麼說,他一直剋制住自己,沒同小曼來往,連電話也沒打過。
小曼只打來過一次電話,就是在他和宋晴正式離婚之後。聽到情人的聲音,許劍心中忽然一酸,說:
“小曼你不要再說感謝的話,那讓我無地自容。我去公安局太晚了,早該去為你作證。實際上倒是該我感謝你才對。”
“不用感謝我,我做過的許諾當然要兌現。”
“但做到這一點真不容易呀,我知道你受的壓力,揹著殺人的嫌疑,每天面對警方的監視和詢問,葛大姐又在樓下鬧。你太難了。”
那邊頓了一下,肯定是在流淚,下邊的話帶著哽咽:“反正那些難處已經過去了。許哥,我今天才聽說你離婚了。真是抱歉,讓你和宋姐走到這一步。”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許劍猶豫片刻,覺得還是該把話說透,“我這邊沒事,宋晴並沒把門堵死,我們有可能復婚的,不,肯定會復婚的。問題是你那邊。小曼,小葛不在了,你還年輕,沒有孩子,不能一輩子獨身呀……”
“許哥你別說了,我不會再嫁人,一輩子不嫁人了。”
許劍心裡犯嘀咕,她是不是在暗示要等我?不,不能再給她任何虛假的希望,必須用快刀斬斷。雖然這樣做似乎太無情,但這是為她負責。未等許劍想好措詞,小曼悽傷地說:
“許哥,我忘不了咱倆相好的日子。但咱倆的緣份也盡了。小葛死了,他在天上看著我呢。我只有用後半生來贖罪。許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