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的《救亡日報》的女記者中,有一位大美人,報紙被逼停刊後,老夏和大美人等都到了香港。這大美人在香港引來多少狂蜂浪蝶,且不管它。單說有兩位漫畫家聞訊從外地趕來,其中一位從外國千里迢迢乘風破浪在海上顛簸了十天。不幸,佳人已被沙叱利擰走了。兩位藝術家隔床相對,傾訴衷情,有無相擁對泣,則不得而知。日寇南侵,廖承志、夏衍安排了大批文化人返國,又回到重慶。
一九四三年,我在依廬下面新蓋的房子正在收工(即後來的“二流堂”),老夏帶來一個小姑娘,要我為她安排住宿。這小姑娘叫高汾,是大美人高灝的小妹,大美人的妹妹哪能不是小美人!原是一些獨身漢的窩忽然春意盎然。不久,不速之客也來了,第一個是近鄰中蘇友協一位姓曹的,盛家倫眉毛一翹,就知道其來意,只在入門小房和他咿咿呀呀便打發走了。但那人還是不時來串門,但老實木訥,一無所成;不久又來了一位《大公報》的青年記者,他也姓高,各人以為他是姑娘的親戚,盛家倫又以“二流堂”知客深姿態出現。但這一回情況大不相同。盛以好吃出名,好讀書,又好高談闊論。來人則臉甜、嘴甜,每次來時手裡又帶著甜品,他有報社的國際新聞資料可以和他侃,於是一拍即合,防守崩決,不知內情者也許以為老夏託他在考女婿呢!男才女貌,一個國際記者,一個國內記者,半斤八兩,如閃電突擊,入贅“二流堂”。以上兩樁,距今已五十餘年,焉可不慶。
正在喧鬧熙熙攘攘之際,只見李輝汗流滿臉走將進來,手抱一摞新書,一看書名:《依稀碧廬》,不禁一愣。這名字好熟,仔細一看,下面有“亦奇亦悲二流堂”。為之莞爾,終覺悵然。半個多世紀以前事,歷歷如在眼前。如今各人白髮蒼蒼,談笑風生的祖光沉默了,鬱美人、高汾——一個清純的少女,也向龍鍾漸行漸近;只有小丁黑髮如故,七十一歲沈峻與六十八歲的沈寧,依然天真、活潑。此情此景,正是依稀“二流堂”,還有一些放浪形骸的大孩子呢?還有那不時爆出火花的壁爐呢?俱往矣。也許夏公此刻也帶領一批老小孩透過“天腦”在觀看我們的喧騰呢!
這次歡聚也是一次互相“瞻仰”,多聚一次也是多“瞻仰”一次(我們是反對看幹縮了的死屍的)。
在這次活動中,張寶林君一直錄了像。我記得一九六六年“偉大文革”剛開始時,夏公和我在數千群眾高喊“打倒文藝祖師爺”和“打倒二流堂主”的熱烈歡呼聲中,在運動場中繞場一週,並攝了電視錄影帶,可惜後來沒播出(那臺攝影機還是我從香港買來的),這一次不知準備播出否?聽說《潘漢年》電視劇中有一場我沒有出場的“我”卻已播出,我至今沒有看到。這一次的錄影留給以後真正的小家族看也好。
菸民滄桑錄(1)
今天是我戒菸整整二十週年的日子。戒菸後,我一直在極力宣傳,勸誡親朋、熟人戒菸,但收效甚微。
一九七九年我退休後到香港,有人勸我恢復吸菸,因為好煙到處可以買到,我一笑置之。八○年有一天,金堯如說:“從今天起,我也戒菸了。”我拿起記事簿寫下:“金堯如說從今天起戒菸。五月十七日。” 以後有沒有開戒,我不知道。
八○年我主持為夏衍老人祝八十大壽,那天我勸他戒菸。他說: “胡愈之快九十歲了,他還不是每天照抽兩罐煙。”但第二年,我從香港回去看他時,他拿了幾條洋菸叫我處理。這些煙是海外到京的友人所饋贈,他知道我每次回去總帶一些煙送給菸民,然後勸人戒菸。這是以毒攻毒的意思。八二年影協組織一批人去雲南旅遊,通知我參加。我由港直飛昆明會合,便帶了兩條煙,分贈四位菸民,勸他們抽完就戒了。後來。聽說有三位真的戒了,但我沒有正式驗收,真假不得而知。
我是十二歲開始學抽菸的。算來到現在已七十一個年頭。那時我的堂伯父的店是一家大煙草公司的總代理。煙公司為了推銷新出的 “白金龍”和“梅蘭芳”的罐頭煙,宣傳幸運者可以在罐內得到一元或五元的鈔票,堂伯父根據他的經驗便時常開啟一些煙罐,也真有所收穫。開啟的煙則便宜推賣給零售煙攤。太多了推不出時便留下若干自己抽和招待客人,我和堂兄弟便偷偷地招待自己。像那些開始吸毒的人一樣,只是為了好玩,噴菸圈,噴條狀射菸圈,從雙鼻孔出煙等等。有一次,我們讀了一篇說英國人瓦爾特雷利首先把煙帶進英國,他在抽菸時,僕人以為主人口中著火,提了一桶水向頭上一澆的故事,堂弟也拿了一盆水要澆我取樂。
奇怪的是這煙一抽就上癮,抽菸費從此便成為我生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