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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穩定的職業,會急的。所以,務必在你剛剛成為公民的那個年齡就得著眼於未來。不要荒廢時光,毋貪眼前之樂,年少儘量多學點文化,開啟眼界,拓寬思路,培訓智慧,年稍長後才有在生活的夾縫裡遊刃的資本。不要自卑自賤,也不要好高騖遠。人活在世,懂透了一部書抑或精於一件事,就不用心慌,就是有挫折,也是暫時的。社會機制本身必然為學有所專技有所長的人提供機會。要相信這個,因為社會的運轉需要這樣的人。

讀書

《老舍的寫作生涯》

老舍

若是學者才準唸書,我就什麼也不要說了。大概書不是專為學者預備的;那麼,我可要多嘴了。從我一生下來直到如今,沒人盼望我成個學者;我永遠喜歡服從多數人的意見,可是我愛念書。書的種類很多,能和我有交情的可很少。我有決定念什麼的全權,自幼兒我就會逃學,楞挨板子也不肯說我愛《三字經》和《百家姓》。

對,《三字經》便可以代表一類——這類書,據我看,頂好在判了無期徒刑以後去唸,反正活著也沒多大味兒。這類書可真不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犯無期徒刑罪的太多;要不然便是太少——我自己就常想殺些寫這類書的人。我可是還沒殺過一個,一來是因為——我才明白過來——寫這樣書的人敢情有好些已經死了,比如寫《尚書》的那位李二哥。二來是因為現在還有些人專愛念這類書,我不便得罪人太多了。頂好,我看是不管別人;我不愛念的就不動好了。好在,我爸爸沒希望我成個學者。

第二類書也與咱無緣;書上滿是公式,沒有一個“然而”和“所以”。據說,這類書裡藏著開啟宇宙秘密的小金鑰匙。我倒久想明白點真理,如地是圓的之類;可是這種書彆扭,它老瞪著我。書不老老實實地當本書,瞪人幹嗎呀!我不能受這個氣!有一回,一位朋友給我一本《相對論原理》,他說:明白這個就什麼都明白了。我下了決心去唸這本寶貝書。讀了兩頁“配紙”,我遇上了一個公式,我跟它“相對”了兩點多鐘!往後邊一看,公式還多了去啦!我知道和它們“相對”下去,它們也許不在乎,我還活著不呢?

可是我對這類書,老有點敬意。這類書和第一類書有些不同,我看得出。第一類書不是沒法懂,而是懂了之後使我更糊塗。以我現在的理解力——比上我七歲的時候,我現在滿可以作聖人了——我能明白“人之初,性本善”。明白完了。緊跟著就糊塗了;昨兒個晚上,我還捱了小女兒——玫瑰唇的小天使!——一個嘴巴。

我知道這個小天使的性不本善,她才兩歲,第二類書根本就看不懂,可是人家的紙上沒印著一句廢話;懂不懂的,人家不鬧玄虛。它瞪我,或者我是該瞪。我的心這麼一軟,便把它好好派在書架上;好打好散,別太傷了和氣。

這要說到第三類書了。其實這不該算一類;就這麼算吧,順嘴。這類書是這樣的:名氣挺大,念過的人總不肯說它壞,沒念過的人老怪害羞地說將要念。譬如說“元曲”,太炎“先生”的文章,羅馬的悲劇,辛克萊的小說,《大公報》——不知是哪兒出版的一本書——都算在這類裡,這些書我也都拿起來過,隨手便又放下了。這裡還就屬那本《大公報》有點勁。我不害羞,永遠不說將要念。好些書的廣告與威風是很大的,我只能承認那些廣告作得不錯,誰管它威風不威風呢。

“類”還多著呢,不便再說;有上面的三項也就足以證明我怎樣的不高明瞭。

該說讀的方法。

怎樣讀書,在這裡,是個自決的問題,我說我的,沒勉強誰跟我學。第一,我讀書沒系統。藉著什麼,買著什麼,遇著什麼,就讀什麼。不懂的放下,使我糊塗的放下,沒趣味的放下,不客氣。我不能叫書管著我。

第二,讀的很快,而不記住。書要都叫我記住,還要書幹嗎?書應該記住自己。對我,最討厭的發問是:“那個典故是哪兒的呢?”“那句書是怎麼來著?”我永遠不回答這樣的考問,即使我記得,我又不是印刷機器養的,管你這一套!

讀得快,因為我有時候跳過幾頁去。不合我的意,我就練習跳遠。書要是不服氣的話,來跳我呀!看偵探小說的時候,我先看最後的幾頁,省事。

第三,讀完一本書,沒有批評,誰也不告訴,一告訴就糟:“嘿,你讀《啼笑因緣》?”要大家都不讀《啼笑因緣》,人家寫它幹嗎呢?一批評就糟:“尊家這點意見?”我不惹氣。讀完一本書再打通兒架,不上算。我有我的愛與不愛存在我自己心裡。我愛念什麼就唸,有什麼心得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