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衝昏頭腦,考慮事情也更深刻周全。
“卿哲,是不是你想多了?靜兒的脾氣咱們都知道,當初本王陷入重圍,多虧靜兒捨生相助才能留下一條性命。她一向急公好義,見不慣恃強凌弱,你方才又一味地袒護,激起了她的脾氣,這才吵起來的罷?且吵架時難免言語偏激,口不擇言,又豈能當真?”
舒卿哲一臉不服,剛要說話,卻聽外面親兵通傳,說是軍醫求見。
原來這軍醫過來竟是為了白檀舉。白檀舉之前負氣打傷了自己,雖然當時硬撐著沒有倒下,其實他激憤之餘下手太狠,回去就已經重傷咳血不止。軍醫診治過後,普通的藥草無法對症,要動用珍貴的丹藥卻需要請示戎昭將軍,並且記錄在案。要是普通的小兵也就罷了,軍醫未必會費心,但白檀舉身為偏將,掌一方兵權,身體又豈是兒戲?那軍醫不敢耽誤,這就來找舒卿哲了。
舒卿哲一聽,臉色大變,忙讓那軍醫去取藥草,接著便去看望白檀舉。睿親王也跟了去。
此時白檀舉臉色慘白,躺在床上不能起身。舒卿哲見了他又氣急又心疼,罵道:“你這麼能耐,你怎麼不一掌打死自己?半死不活地白白浪費傷藥!”
白檀舉面色羞慚,想說話卻也沒力氣。他的兩個跟班趕緊跪下求饒解釋。睿親王先仔細看了白檀舉的傷勢,他從軍多年,見過的傷勢海了去了,雖然不如醫者精通,也能看出個大差不離。白檀舉傷勢雖然重,卻不是那種治不好的。
睿親王放下心,冷眼掃了帳內一週,將閒雜人等清了出去,門外看守嚴謹,帳內只留舒卿哲、白檀舉和那兩個跪在地上的校尉。
睿親王沉臉道:“白偏將怎麼受的傷,你們一五一十說給本王聽。”
那兩人面面相覷,偷偷看了白檀舉一眼,又看了舒卿哲一眼,支支吾吾不敢答言。
舒卿哲哼了一聲,冷淡道:“你們做的好事,以為能瞞天過海麼?!本將軍和殿下早已經知道了,你們不要妄想狡辯,給本將軍如實道來!”
以睿親王和舒卿哲在軍中積威之重,那兩人聽了如同晴天霹靂,自然不敢再接著隱瞞,便將事情都說了。這番話有許多是舒卿哲和睿親王不知曉的,聽著聽著兩人的神情都起了變化。
那邊白檀舉臉漲的通紅,攢足了力氣好容易憋出一句話:“殿下,將軍,此事錯皆在我,你……你們要罰就罰我吧!”
舒卿哲聞言舉起拳頭,在空中揮舞了半天,最後落到白檀舉胳膊上,怒道:“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你先顧著你自己吧!!哼哼,你們三人倒是膽子大,欺上瞞下,把本將軍置身何處?你們三人一個都跑不了!”
睿親王冷冷道:“你們三個膽大包天,當軍法軍紀是兒戲麼?今日本王代戎昭將軍懲罰你們,念在白檀舉這次是初犯,且已經受重傷,免除杖責,三人罰俸半年!倘若以後膽敢再犯,本王必定嚴懲不赦!你們可服氣?”
三人哪敢說一個不字,連連叩頭謝恩。
連舒卿哲都說不出什麼。睿親王這般處置已經給足了他面子,任誰也不能說這處罰重了。
這檔事情處理完,睿親王與舒卿哲並肩走出了帳篷。外面已然天黑,彎月高掛漆黑的夜空,周圍遍佈點點繁星。一陣涼爽的風兒吹了過來,令人神清氣爽。
舒卿哲默然半晌,忽然道:“聽了他們的話,看來那李修文也不是一無是處。”
睿親王輕輕點點頭,似乎若有所思。明月清輝倒映在他深邃幽黑的眸子裡,使這無限尊貴的臉龐更添了一種迷人的魅力。
舒卿哲又沉默了半晌,走到一棵槐樹旁,忽然重重一拳擂上去,濃密的樹葉簌簌響了起來。舒卿哲惱道:“可憑他粗淺的功夫竟然敢妄言喜歡我妹妹,真是豬八戒不照鏡子不知道自己有多醜!哼,我舒卿哲怎會讓他稱心如意?!倘若給靜兒挑了這麼一個弱書生當丈夫,我怎對得起死去的母親?!又怎麼對得起妹妹?!”
舒卿哲的聲音壓得很低,其中濃烈的感情卻足以感染任何人,睿親王卻默然無語,甚至有些走神。他背倚著那棵古槐,在淡淡的月光下,真是身如修竹,翩然如仙。可他英俊沉穩的臉龐上,卻流露出一絲落寞。
睿親王道:“雖然你覺得他很自不量力,本王卻認為他很有勇氣。你不覺著他活得很坦然麼?”
他的嘴角帶了一絲苦笑:“他喜歡誰,就去說,就去做,本王真的……”真的有一絲羨慕他。至少如無意外,他的生命會很漫長,他所追求的是有機會的。
——而自己,命止於三十歲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