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窩的土和溼地淺灘上的細砂,就能燒製陶器。林子中的泥土其實不是燒陶的最佳選擇。這種土中腐殖質含量很高,燒陶的土,最好是粘性高且含有石英、長石等等成分的細砂的。
但要只是自己用,不講究什麼勻實的外觀質地,那就無所謂了。
何田家平時用的陶器,大到水缸陶罐,小到陶碗陶梳子,都是自己燒的。因為土質問題,燒出的陶器顏色黯淡,大多是深褐色,有些是烏黑的,質地也不細膩,尤其是大物件,外殼上會佈滿小米粒大小的凹坑和顆粒狀的質感。
何田的爺爺奶奶很久之前就在靠近河灘的地方整理出一塊平地,最初的窯只有一立方米大小,像個下沉在地下的圓坑,第一批燒出的東西是很粗糙的陶磚、陶瓦和兩個和圓坑截面大小相仿,中間有孔的圓板——它們是為下一窯準備的陶窯蓋子。
接著,他們用第一批燒製的成品把窯加高,密封,燒出了一個陶罐和更多的陶磚。
再接下來,他們用陶磚蓋了一個像間小房子的陶窯。
這個陶窯一直用到現在。它有三分之一下沉在地上,窯洞有兩米高,一米多深,一米多寬,每次能燒幾件到上百件陶器,看是什麼大小用途的,如果是大水缸,最多隻能燒六個,如果是小物件比如茶碗杯子什麼的,或是不求美觀只要能用就行的陶磚,那就能燒上百件了。
陶窯上還蓋了一個大棚子,為了防止燒製陶器時遭到大雨。雖然燒陶的季節都是日照很長的夏末,但天有不測風雲。
即使不用來燒陶器,那些土也可以用來做些別的事情——燒炭的時候可以用來覆蓋在炭堆上隔絕空氣,還可以添到田地中,或是建一個升在地面上的苗圃。
草簾子剛蓋好,豆粒大的雨滴就落下來了。
何田和易弦趕快跑回屋子,可還是不免淋了點雨。
何田換了衣服,窗外的雨已經連成一片銀色的雨幕。
雨滴敲在玻璃窗上,發出噼啪聲。
何田叫呆呆看著窗外的易弦,“快去換衣服啊!你發什麼呆呢?放心吧,你的水池不會有事的。”
易弦轉過身,剛想說什麼,打了個噴嚏。
他穿著單衣,回來之後又催著何田先去換衣服,這時感到一絲涼意,鼻子一癢,急忙捂住口鼻。
易弦每次一打噴嚏必然要跑去洗手。
何田跟在他身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一條布單蓋在他身上。
這陣子他們都換上了單衣,愛美的易弦還穿上了從三三家買的麻布做的新夏衣,原色的細麻布被雨水打溼後貼在身上,就像在身上裹了一層半透明的膜。
給易弦圍上布單時,何田看到那層半透明的衣料,不由自主多看了幾眼,竟然毫無理由地萌生一個想法:這麼美的人,不知道脫下衣服是什麼樣子?一定更美吧?
再一想,去年冬天一起泡溫泉時,易弦也總是穿著一層裡衣。在一起住了這麼久了,她還真沒看見過易弦衣不蔽體的樣子……
易弦似乎是給何田看得害羞了,雙臂掩在胸前,笑著輕輕推了她一下。
何田這才不好意思地轉開身,“我去把爐子生上,很快就不冷了。”
火很快升起來了,何田盯著爐膛裡的火苗,眼前又浮現易弦半掩著胸口微笑的樣子。
她這時才想到,易弦的單衣下面,並沒穿內衣呀……
這可不行啊。就算胸平了點,可是夏天衣服這麼薄,流汗了,淋雨了,濺上水了,不就都給看光了?
易弦換了衣服,擦乾了頭髮,爬下棚板,火也燒旺了,熱氣慢慢在從火爐周圍散發到屋子各處。
何田在水壺裡加了兩杯水,放在火上。
她從木架上拿下一個玻璃罐,裡面放的是去年夏末採的梅子。梅子上面用小刀畫一個十字,放在玻璃罐裡,倒上蜂蜜,擰緊瓶蓋,一兩個月後,酸酸的梅子就吸收了蜂蜜的甜味,酸甜適口。梅子淺綠色的外皮也變得晶瑩,像是上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這樣的蜜漬梅子用來煮一鍋酸梅湯,放涼之後加幾片薄荷葉,如果裝在竹筒裡,懸掛在山澗的流水中,傍晚做完一天的工作,喝上一杯,極為解暑。
不過今天,何田在快燒開的水裡加了些切得極細的薑絲,水煮滾後,直接倒進放著一顆梅子的陶杯中,空氣中瀰漫開一種奇異的香甜氣味。
“喝吧!”何田舉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和易弦碰碰杯。
薑絲酸梅茶不僅酸甜,還熱辣,很快驅走身上殘留的最後一絲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