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加之甘藍和其他辦公室裡的人都不熟,因此她只能一個和尚挑水吃。而去開水房的路上,必然經過食堂,她一想起某些人的嘴臉,猜想恐怕又會經受些不快。
賈有德首先瞄見了她,闊嘴一咧,像極了廣告裡的海狸先生。
「甘藍,在辦公室裡還習慣嗎? 」
甘藍不假思索地說,她其實更想念食堂裡的工作環境。
賈有德似乎有些觸動,感慨說,甘藍這一走,他少了一個得力助手。看見甘藍手上提著熱水瓶,他又主動提出要幫她打水,說著就要伸手來搶。甘藍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他抓扯一個熱水瓶子——華夏文化的武術精髓,總是能夠詭異地融入到明明帶有善意的行為中,比如送禮,比如爭著付錢等,不知情的人一看,都很容易誤會是在吵架。
「賈叔,我可不可以要點兒菜油?那辦公室的窗子太緊了…」
甘藍靈機一動,想到一個轉移他注意力的方法。
「當然當然!」
「分分鐘的事兒!」
刁大姐不知何時也躥了出來,跟在賈有德身後應和道。以她豐饒的身姿,動作竟然做得如此隱蔽,應該也絕非源於一日之功。
「你熱水瓶佔著手不好拿,我等會兒用個小碟子盛了給你端來!」
刁大姐熱情地提出她貼心的解決辦法,靈活地移動著粗短的雙腿,掘土進坑一般地鑽入了廚房。
最後將油端到辦公室的人,仍舊是賈有德。
他想得很周到,除了端來一碟子油,還在一根筷子上面裹了圈紗布,親自蘸著給窗子潤滑。甘藍過意不去,他便以沾著油不好清洗為由,硬是擋住不讓她管。
「我聽師兄講,你家裡開的館子,經營上好像遇到了些困難,是吧?」
他一邊試推著窗子,一邊自然地跟甘藍閒話家常。
甘藍點點頭,十分焦慮的樣子,又嘆氣搖頭,表達她的無可奈何——她不知何時學得這樣惜字如金,懂得在許多場合中,肢體語言就已足夠。
「遇到這種情況,最愁得慌,水電費付著、門面費交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收不回本兒,是吧?」
賈有德設身處地地分析著,如同一個善解人意的老大哥。
「這樣,我小舅子開了家小公司,有…五十來個人吧,他們中午吃飯,盡打游擊。我回頭跟他說一聲,叫他去你師父那兒訂盒飯,也算是筆穩定收入了,你看行不?」
甘藍先是感激地「哎呀」了一聲,又哼唧了好一會兒,反正就是不說「行」或者「不行」。賈有德順理成章地將這領會為答應了,拍打著胸脯說,就看在你叫我一聲賈叔的份上,這點小忙何足掛齒。
「可這實在是……」
改用半截話糊弄的計策,就這樣言辭曖昧不清地,到最後賈有德離開,甘藍竟連一句謝謝都可以省去不說。
既然並沒拜託你什麼,就談不上答應,那當然也就不用感謝了。
拉開已被充分潤滑的窗子,鳥叫聲相繼湧入,外面一棵矮樹上正聚集著麻雀多隻,嘰嘰喳喳的吵嚷,連綿不絕。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早起的鳥兒搶去了蟲子,而組成的失敗者的圓桌會議。
「哎,那個…小誰來著,開會了。」
下午三點過,甘藍正歪著腦袋打瞌睡時,被隔壁計財處的王出納一語驚醒。
「每星期四這個點,都會組織開會學習,你可以帶著包去,一般開完我們就直接回家了。」
王出納看她一副不省事的樣子,又好意提醒了一句,才挽著同事離開。
既然美其名曰「學習」,甘藍便老老實實在揹包裡放了紙筆,準備做記錄用。會場距她的辦公室很近,她進去後,找了個前排靠門的位置坐下,看著人們魚貫而入。
這會場是弧形階梯式的,保證了演講者能獲得絕對的注意力。等所有人坐定後,某個指導員身分的角色率先上了臺。他不過做了一段開場白,就引來讓人費解的雷鳴般掌聲。甘藍迷茫地跟著拍了一會兒手,便看見郝廳長挺胸抬頭地從臺下走了上去。
郝廳長手裡攥著厚厚一疊稿子,在高臺中央站成丁字步,又除錯了幾下麥克風的高度後,才總算開始宣讀。
一篇稿紙的內容還沒念完,睏意就如同錢塘大潮般向甘藍打來。她嘗試了各種法子,比如咬口腔內壁、掐大腿上的肉等等,奈何上下眼瞼就像是前世被棒打的苦情鴛鴦、這一世非要重逢似的難解難分。
幸而擴音器突然發出了刺耳的電流聲,才將甘藍從渾沌中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