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吃飯後甜品時,卻因為這道杏仁豆腐而眉開眼笑。他自然記住了,後來經常帶她去那家吃飯,只因為她喜歡那裡的杏仁豆腐。
結婚後安婭知道他有點哮喘,於是跟著吳媽學做藥膳時,裡面也有這道杏仁豆腐,聽說最是潤肺排毒,她因此格外用心地學。自己在家反覆操練了幾次才敢拿出來給他品嚐,他那晚吃得開心,不免貪嘴多吃了兩碗,等晚上卻因為吃了太多涼東西胃痛得要命。安婭急得直哭,只怪自己考慮不周,他卻笑著說,“你再給我吃口杏仁豆腐,我就不疼了。”說完摟住她就吻了一口,一邊還嘖嘖誇讚,“果然又香又滑。”她記得他口中有乾淨的杏仁味,甜絲絲中又帶著點奇特的苦冽,
如此刻瀰漫在屋子裡的杏仁香。
安婭低著頭一粒粒地剝著杏仁,心一酸,忍了幾天的眼淚簌簌落下來,她怕李姨看到,趕忙轉過頭擦乾淨。
晚上譚易江回家,吃完晚飯李姨笑著把那杏仁豆腐端上來,“你媳婦為了給你做這個,可是剝了一下午杏仁,手指頭都泡軟了。”
他淡淡地笑了,卻沒有說話,只是慢條斯理地抽著煙。嫋嫋的煙霧升起,他的臉隱在期間,看得不分明。只有指尖那一點猩紅,如忽閃忽閃的眼睛,意味不明。
“你這幾天又在咳嗽,少抽點菸吧。”安婭坐在餐桌對面,溫言勸道。他聽到後,靜了一會兒,卻還是把煙按在菸灰盅中掐滅,隨口淡淡地說,“下次叫李姨剝杏仁就好了。幹嘛要自己動手。”
“沒事,我自己做也覺得有趣。再說要我自己做,才顯得真心實意。”
他微微有些眩暈感,抬頭望著她,可說出來的話卻如沁了毒的利箭,“真心實意?真難為你了。”他的眼睛在暈黃的吊燈下,像夜的海,深不可測,遙不可及。
安婭覺得眼前白茫茫的,一團團霧氣暈上來,她努力仰著頭不讓那淚水落下來,嘴唇哆嗦著低聲喚他,“易江,你不可以這樣冤枉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譚易江已經起身離桌,“我的胃不舒服,吃不下這麼涼的東西。誰愛吃,給誰吃吧。”
那骨瓷小碗在燈光下幽幽幻著晶瑩的光,是那種很傳統的中國紅,上面密密相連的囍字,一個連著一個,繞了一圈又連在一起,無窮無盡。
這世上,那裡才有無盡的愛。
這一天夜裡醒來,黑暗裡床頭的梔子花香得膩人,安婭躺在床上只覺得整個人飄忽在花香中,不但靈魂是虛的,連軀體都是虛的,不真實般。
恍惚中她彷彿立在一間大屋子裡,四周黑漆漆的,不由讓她覺得害怕,她看到譚易江就在前面,忙撲過去抱住他的腰,把臉靠在他背上。她平時最喜歡這樣做,因為她喜歡聽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覺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可那個身影緩緩轉過身來,面孔是她熟悉的,可卻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無神的眼睛裡緩緩流下血來,萬分地恐怖……
安婭嚇得痛哭起來,驚叫一聲驀然醒來,只覺四下裡寂無人聲。她習慣性地想伸手抓住譚易江的手,可卻撲了個空,身旁的床榻是空的,冷的,如她冰冷空曠的心。
她拉過被子,無聲痛哭,枕頭早就在她睡夢裡已經被哭溼了,冰冷的緞子枕面貼在臉上,絲線繡花的紋路刺得她的心,跟著是針扎一樣地痛,她伏在那裡淚如泉湧,只得死死咬住被角,不讓哭聲傳出來。
門很輕地響了一聲,一聲抽泣正好卡在胸口,安婭卻不敢喘出來,憋在心口壓得她的心臟生疼生疼。
譚易江腳步輕緩地走到床邊,然後坐下來。
靜了很久,久到安婭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卻突然感覺到他伸手撫在自己露在被外的發頂上,他的手指上帶著薄荷菸草的味道,那般苦冽,安婭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個夢。
他這段時間裡每晚吸菸都吸得厲害,客房裡總是一堆菸頭,夜裡他咳嗽的聲音迴盪在她的耳邊,只揪得她的心。
那帶著薄繭的指尖一點點滑過她的髮梢,順著的脖頸滑到她的肩頭,她聽到他輕輕喚了一聲,“婭婭”。安婭翻身坐起抱住他的腰,把頭抵在他懷裡。譚易江在黑暗中靜靜地坐著,全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安婭探索著吻上他的下巴,他卻猛然推開她,站起來轉身離開。
安婭不顧一切地跳下床從背後抱住他,緊緊地不肯鬆手,“你一定要這樣懲罰我嗎?你一定要這樣責怪我嗎?好,我都認了,都是我的錯。可我不想你這樣痛苦,如果你真的……真的……”她說不下去,讓她痛苦死去吧,讓她萬劫不復吧。可是她就是不想他這樣的痛苦,